林远找了一个烧烤摊,与祁同伟坐下。
金黄焦香的肉串冒着热气,啤酒瓶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在灯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林远拿起一瓶啤酒,用牙熟练地咬开瓶盖,递给祁同伟一瓶,自己也拿起一瓶:“祁师兄,今天这顿,主要是谢谢你。之前我受伤,还有后面那些事,多亏了你帮忙周旋。”
祁同伟接过啤酒,没有立刻喝,只是看着林远:“举手之劳,换成任何一个同学,我都会那么做。再说,梁璐做得确实过分了。”
“不管怎么说,这份情我记下了。”林远举起酒瓶,“来,走一个!”
“叮!”玻璃瓶清脆地碰撞在一起。
放下酒瓶,林远拿起一串羊肉,狠狠咬了一口,感受着油脂在口中爆开的满足感。
他看向祁同伟,后者也正拿起一串板筋,吃得认真。
“还能有什么打算,”祁同伟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认真,“一步步往上走吧。”
林远挑了挑眉,这话听着有点官场味儿,不像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说的。他拿起另一串腰子,笑道:“往上走?祁师兄想当大官?”
祁同伟转过头,看了林远一眼,眼神很亮,没有回避:“算是吧。但不是为了自己当官。”他顿了顿,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我想做个好官,能真正为老百姓做点实事的那种。”
林远咀嚼的动作也停了,有些意外地看着祁同伟。
这话听起来太“正”了,尤其是在这种撸串喝酒的场合。
祁同伟似乎看出了林远的想法,自嘲地笑了笑,又喝了口啤酒:“听着是不是挺傻的?像不像教科书里的话?”
“有点。”林远老实承认,随即又补充道,“不过,挺佩服的。现在像祁师兄这么想的人,可不多了。”
“我们那地方,太穷了。真的,如果能为老百姓干点实事,修桥铺路,脱贫致富,此生足矣。”祁同伟没有提什么远大的政治抱负,只是朴素地想改变家乡的面貌,想让那些和他一样出身贫寒的人,能看到更多的希望。
林远静静地听着,心中竟有些触动。
他见过太多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也深知官场的复杂和黑暗,但祁同伟此刻眼中的真诚,却像一股清泉,涤荡着他因为穿越而来、背负着秘密而略显疲惫的心。
这个尚未被权力彻底异化的祁同伟,这个还怀揣着“为生民立命”理想的青年,确实有着让人动容的力量。
“很好的想法。”林远点了点头,拿起酒瓶又给两人满上,“为你的理想,再走一个!”
又是一次碰杯。酒精开始发挥作用,话匣子也彻底打开。
“只是……”林远话锋一转,带着几分过来人的沧桑,或者说是洞悉未来的冷静,“祁师兄,我们这种没背景、没根基,靠着自己苦读考出来的‘农民的儿子’,想在官场里出人头地,太难了。”
他刻意加重了“农民的儿子”这几个字,带着一丝自嘲,也带着对侯亮平、陈海之流的无声反击。
祁同伟脸上的光芒微微黯淡了些,他沉默着,猛地灌了一口酒,喉结滚动。
显然,他并非不清楚现实的残酷,只是那份理想支撑着他,让他暂时忽略了前路的荆棘。
“是啊,难。”他低声感慨,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就像这次你的事,梁璐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差点毁掉了你的整个人生。权力这东西,太任性了。”
“所以啊,”林远看着祁同伟,眼神锐利起来,“单打独斗是不行的,我们得抱团取暖。”
“抱团取暖?”祁同伟咀嚼着这四个字,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随即又有些疑惑地看向林远。
林远拿起一串烤得焦黄的韭菜,慢条斯理地吃着,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我得罪了梁家,梁书记虽然未必会亲自下场对付我一个小人物,但梁璐那女人,肯定不会放过我,她的力量足以让我在汉东,乃至整个体制内寸步难行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那是对这具身体原主无辜枉死的愤懑,也是对自己未来道路被堵死的清醒认知。“从政这条路,对我来说,基本已经堵死了。”
林远在心中接着默念“但我咽不下这口气啊,原主的仇,梁家的债,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你打算……”祁同伟忍不住问。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林远嘴角勾起一抹带着些许桀骜的笑容,“体制内走不通,我就去体制外。幸好,现在是九十年代,遍地都是机会。我要下海,从商!”
“从商?”祁同伟有些惊讶。
在他们这个年代,尤其是在政法大学这样的顶尖学府里,从政是绝大多数毕业生的首选,也是最被认可的出路。
下海经商,多少还带着点“投机倒把”的意味,似乎低人一等。
“对,从商。”林远语气坚定,“我要先积累原始资本,赚足够多的钱。有了钱,就有了底气,有了话语权,有了掀翻桌子的能力!”
他看着祁同伟,目光灼灼:“祁师兄,你不是想当个好官,造福一方百姓吗?但你想过没有,没有钱,没有投资,你怎么去修路?怎么去扶贫?光凭一腔热血和两袖清风,很多时候是寸步难行的。”
祁同伟再次沉默了。
林远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理想外衣下残酷的现实。
林远继续说道,声音里充满了蛊惑力:“我们来做个约定,怎么样?你,在体制内披荆斩棘,实现你的抱负。我,在商海里乘风破浪,积累我的财富。我们一个从政,一个从商,日后互相扶持,彼此策应。”
他的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那是一种要将命运牢牢攥在自己手中的渴望:“假以时日,当我们都有了足够的力量,还会怕什么梁家?还会怕别人因为我们的出身而瞧不起我们吗?到时候,这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这汉东的天,也未必不能变上一变!”
这番话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祁同伟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掌权,一个掌钱。
这简直是……完美的组合!
祁同伟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胸腔里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他看着林远,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眼前的林远,冷静、睿智,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和野心,更有着一种敢于打破规则、重塑格局的魄力。
“好!”祁同伟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空酒瓶都跳了一下,“就这么干!”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眼中重新燃起了比刚才更加炽热的光芒。那不仅是对理想的憧憬,更是对未来的无限期待和一种找到同路人的兴奋。
“来,喝酒!”林远笑着举起酒瓶。
两人再次碰杯,这一次,碰撞的声音似乎更加响亮,更加坚定。
酒酣耳热之际,两个人越喝越多,也越聊越投机。
他们谈论着未来的规划,畅想着成功的景象,也吐槽着现实的不公。
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仿佛遇到了失散多年的知己。
“林远……”祁同伟舌头已经有些打卷,他搭着林远的肩膀,眼神迷离却又带着异样的认真,
“我祁同伟这辈子,佩服的人不多,你算一个!真的,能认识你,是我祁同伟的运气!”
他晃了晃脑袋,似乎想让自己更清醒一点:“古人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看,咱们光做同学,做朋友,还不够!”
林远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祁师兄的意思是?”
“不如……”祁同伟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酒后的冲动,却又带着无比的郑重,“我们结拜为兄弟吧!”
结拜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