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
在林远忙着远航集团落地汉东的事情之际,赵瑞龙已经到了岩台市。
他对那个名义上的家,自从王雪母子进门后,就再也没有一丝暖意。
父亲赵立春眼里只有他的权力和那个新老婆带来的“好儿子”,对他这个亲儿子,除了不耐烦就是训斥。
他想找祁同伟,不为别的,就想找个人说说话,排解一下心里的憋闷。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他一盆冷水。
“祁队长?他出任务去了,刚走没多久。”门口值班的警卫打量了他几眼,语气平淡地回绝了。
“出任务?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赵瑞龙追问,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这我们哪知道?执行任务,保密的。”警卫摆摆手,示意他别挡着门口。
赵瑞龙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更烦躁了。
回到汉东,处处碰壁,连见自己兄弟一面都这么难。
他摸了摸口袋,里面装着他这次回来带的大部分现金,还有一些港币。
本来想请祁同伟搓一顿好的,现在看来是泡汤了。
算了,先找个地方住下再说。
他朝着市中心相对热闹,但也更龙蛇混杂的区域走去。
九十年代的汉东,正在经历快速的变革,高楼大厦与低矮的旧房交错,街上车水马龙,自行车、摩托车、汽车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各种小吃的味道。
赵瑞龙对这种环境有些不适应,皱着眉头,下意识地护紧了自己的背包。
他觉得自己一个“海归”,在这略显土气的内地城市里,有点格格不入。
就在他东张西望,想找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旅馆时,异变突生!
“呜——嗡!”
一阵刺耳的摩托车引擎轰鸣声从身后急速逼近,像是野兽的咆哮。
赵瑞龙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肩膀被人猛地一拽!
“我的包!”
他下意识地喊出声,身体因为巨大的拉力踉跄了一下。
一辆破旧的摩托车擦着他的身体飞驰而过,车后座上的人手里,赫然抓着他刚才还挎在肩上的背包!
那人还回头冲他露出了一个模糊而嚣张的笑容。
“操!”
赵瑞龙又惊又怒,肾上腺素飙升,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
“站住!把包还给我!”
他一边追一边喊,但两条腿哪里跑得过摩托车?
眼看着摩托车拐过一个街角,就要消失在视线里。
情急之下,赵瑞龙看到路边堆着一些施工用的砖头,他猛地冲过去,抓起一块就朝着摩托车的方向奋力扔了过去!
“砰!”
砖头没砸中人,却好像砸中了摩托车的后轮挡泥板,发出一声闷响。
摩托车明显晃了一下,速度慢了半拍。
车上的人似乎被激怒了,骑车的人猛地一刹车,后座的人跳了下来,手里竟然亮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小子,你他妈找死!”
那人恶狠狠地骂道,朝着赵瑞龙冲了过来。
赵瑞龙心里一惊,刚才扔砖头是怒火攻心,现在看到对方亮刀子,他才意识到危险。
他不是打架的料,尤其是在这种陌生的地方。
他下意识地后退,却被脚下的一个石块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右手撑在了粗糙的水泥地面上。
“嘶——”一阵钻心的疼痛从手掌传来,他低头一看,手掌心已经被擦掉了一大块皮,鲜血淋漓。
那持刀的劫匪见他受伤,更加嚣张,几步就冲到了他面前,匕首朝着他的手臂就划了过来!
赵瑞龙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手上的疼了,狼狈地往旁边一滚,躲开了这一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几声呵斥:“干什么的!住手!”
似乎是有路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那两个劫匪显然也有些慌了,持刀的劫匪恶狠狠地瞪了赵瑞龙一眼,迅速跳上摩托车。
引擎再次轰鸣,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混乱的车流人流中。
赵瑞龙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手掌火辣辣地疼,冷汗浸湿了后背。
他看着摩托车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自己流血的手,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愤怒涌上心头。
他的包!
里面不仅有他几乎所有的现金,还有他的证件!
他挣扎着站起来,手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身上的衣服也蹭破了,看起来狼狈不堪。
报警!必须报警!抓住那两个混蛋!
他向路人打听了最近的派出所在哪里,忍着手上的疼痛,快步走了过去。
派出所里和他想象的差不多,一股淡淡的烟味和档案纸张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几个穿着制服的民警有的在看报纸,有的在闲聊,有的在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看到赵瑞龙这副狼狈的样子走进来,也只是抬了抬眼皮,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我要报警!我被‘飞车党’抢了!”
赵瑞龙走到一个看起来像是值班台的地方,对着里面一个正在慢悠悠喝茶的中年警察说道,声音因为愤怒和疼痛有些发抖。
那中年警察放下搪瓷杯,瞥了他一眼,语气毫无波澜:“抢劫?丢了什么东西?人伤着没?”
“我的包被抢了!里面有钱,有证件!我的手也受伤了!”赵瑞龙举起自己还在渗血的手掌。
“哦,”中年警察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和一支笔,
“坐下说吧,把情况写一下。姓名、年龄、住址、被抢时间、地点、损失物品、嫌疑人体貌特征……”
他的态度就像是在处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日常琐事,那种例行公事的冷淡让赵瑞龙心里的火气更盛。
“你们就这个态度?我被抢了!还受伤了!你们不应该马上去追吗?”赵瑞龙忍不住质问道。
中年警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无奈和麻木:
“小同志,不是我们不去追。这种摩托车抢劫,速度快得很,等你报案,人早没影了。岩台这么大,人海茫茫,上哪儿找去?你先把情况登记了,我们备案,有线索了会通知你。”
旁边另一个年轻些的警察也搭腔道:“是啊,哥们儿,这种事儿太多了,每天都有好几起。丢了多少钱?就当破财消灾了。手上的伤赶紧去旁边卫生所包一下吧。”
他们的语气里没有恶意,但那种习以为常的敷衍,比直接的拒绝更让人心寒。
赵瑞龙感觉自己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使不出。
就在赵瑞龙绝望和愤怒交织,几乎要爆发的时候,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怎么回事?”
赵瑞龙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这人看起来比刚才搭腔的那个还年轻,大概也就二十出头,浓眉大眼,脸上还带着一丝未脱的稚气。
中年警察见他过来,随口道:“哦,你来得正好。这小同志被飞车党抢包了,手也破了,你带他去旁边卫生室简单处理一下,顺便把笔录做了。”
这个年轻干警立刻看向赵瑞龙,当他看到赵瑞龙手上的伤口时,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你跟我来。”
赵瑞龙愣了一下,将信将疑地跟着他走到旁边一个稍微安静点的小房间。
年轻干警先是找来了医药箱,拿出碘伏和纱布,动作虽然不算特别熟练,但却很仔细地帮赵瑞龙清理伤口。
“有点疼,忍着点。”他提醒道。
冰凉的碘伏接触到伤口,赵瑞龙疼得龇牙咧嘴,但心里却莫名地松动了一下。
至少,这个人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把他当成一个麻烦。
“谢谢。”赵瑞龙闷声道。
年轻干警帮他包好伤口,然后才拿出笔记本和笔,坐到他对面。
“你详细说说经过,越详细越好。他们长什么样?骑的什么摩托车?往哪个方向跑了?有没有看清车牌号?”
他问得很仔细,不像是在例行公事,而是真的想了解情况。
赵瑞龙精神一振,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包括自己扔砖头,对方亮刀子的细节,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努力回忆着那两个劫匪的穿着打扮,摩托车的颜色型号。
年轻干警一边听,一边快速地记录着,时不时抬头追问一两个细节。
“你放心,这个案子我接了。”等赵瑞龙说完,他合上笔记本,语气坚定,
“虽然希望不大,但我会尽力去查。你留个联系方式,有消息我通知你。”
赵瑞龙看着眼前这个年轻警察,对方的眼神清澈而执着,像是一股清流,冲淡了他心中不少的戾气和失望。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在他最倒霉、最无助的时候,竟然遇到了这样一个“另类”的警察。
他心里有些复杂,一方面觉得这小子可能就是个愣头青,白费力气;另一方面,又忍不住生出一丝希望。
“你叫什么名字?”赵瑞龙鬼使神差地问道。
年轻警察抬起头,露齿一笑,阳光刚好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显得朝气蓬勃。
“我叫程度。程度的程,程度的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