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家名为“御膳坊”的私房菜馆，坐落在一条僻静的胡同深处。
青砖灰瓦，朱漆大门，门口挂着两盏古朴的宫灯，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
这里不对外开放，只接待熟客，是京城里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私下宴请的首选之地。
今晚，御膳坊最雅致的“听雨轩”包间，早已被阿兵定了下来。
他是最早到的，穿着便服，神色比往日里轻松了不少。
毕竟，饯行宴，意味着一段工作的结束，也意味着新的开始。
不多时，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两位身着中山装，气度不凡的男子走了进来。
为首的老者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目光锐利，正是国计委的宋老。
跟在他身后的中年男子，面容刚毅，肩背挺直，眉宇间自有一股军人的威严，正是宋老的儿子，装备发展部副部长，宋昌盛。
“宋老，宋部长，快请进！”阿兵连忙起身相迎，脸上堆满了笑容。
“阿兵啊，你这搞得太客气了。”宋老摆摆手，声音洪亮。
宋昌盛则对着阿兵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三人刚寒暄几句，包间门再次被推开。
钟正国和林远翁婿二人联袂而至。
“哎哟，宋老，宋部长，你们可都到了！”
钟正国人未至，爽朗的笑声先传了进来。
他今天也换上了一身休闲的唐装，少了几分官场上的严肃，多了几分邻家老大哥的亲切。
林远跟在钟正国身后，目光沉静，嘴角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显得谦逊而得体。
“宋老你好！”钟正国上前一步，热情地与宋老握手，随即转向宋昌盛，佯装嗔怪道：
“宋部长，别来无恙啊？你这可是越来越威风了！”
宋昌盛被钟正国这么一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那股军人的严肃感也淡了几分：
“嘿，你这老钟，还跟我客气上了！今天要不是老爸跟我说你回京了，我都不知道你这尊大佛回来了。怎么，不在汉东陪着我们小艾，跑回京城来做什么？”
“哎呀，这不是临时有事才回京一趟嘛。”钟正国哈哈一笑，顺势拉过林远，向宋家父子介绍道：
“来来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女婿，林远，远航集团的总裁。
林远，这位是宋老，咱们大夏的老元勋啊！
这位是你宋叔叔，宋昌盛，目前可是总装部副部长，主管装备研发，厉害着呢！
而且啊，你宋叔叔还是个军事题材的大作家，写的好几本书都拍成电视剧了，火遍大江南北！”
宋昌盛被钟正国一番吹捧，脸上虽然带着笑，却连连摆手：
“什么大作家，老钟你可别瞎说，我就是个军事迷，瞎写着玩的，当不得真。”
他目光转向林远，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你就是小艾的丈夫啊，果然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
“宋叔叔过奖了，小子愧不敢当。”林远谦逊地笑了笑。
“好了好了，大家都别站着了，菜都快凉了。”阿兵适时地出来打圆场，招呼众人，“边吃边聊，边吃边聊啊！”
一行人依次落座。
桌上已经摆了几道精致的凉菜，古色古香的餐具，更添了几分雅致。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
宋老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转向钟正国，带着一丝歉意开口道：
“正国啊，你们汉东那个项目，我这边……唉，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你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日后，你们有什么其他需要我老头子的地方，只要不违背原则，我们宋家一定鼎力相助，绝无二话！”
钟正国闻言，连忙放下筷子，端起酒杯，脸上堆着笑：
“哎哟哟，宋老，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折煞我了！您能有这份心，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今天咱们过来，纯粹是老朋友们叙叙旧，不聊公事，不聊公事！来来来，我敬您一杯！”
宋老见钟正国如此说，心中那份愧疚感也稍减，端起酒杯与他碰了一下，笑道：
“好好好，不聊公事，喝酒，喝酒！”
气氛再次融洽起来。
林远一直安静地听着长辈们聊天，偶尔插一两句话，分寸拿捏得极好。
他知道，今晚的重点，不在宋老，而在宋昌盛。
又过了一会儿，眼看时机差不多了，林远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转向宋昌盛，带着几分请教的意味，开口道：
“宋叔叔，刚才听爸说您是军事专家，还是大作家，小子从小就对军事特别感兴趣，正好有几个关于军事上的问题想请教呢，还望宋叔叔不吝赐教。”
宋昌盛正和旁人聊到一些军旅旧事，闻言转过头来，饶有兴致地看着林远：
“哦？军事问题？你一个搞高科技的总裁，对军事也感兴趣？说来听听，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他这话半是客气，半是好奇。
林远微微一笑，语气平和，却字字清晰：
“是这样的，宋叔叔。据我所知，我们国家目前的军事通讯，一般是以固定频率通讯和窄带通讯为主吧？”
这话一出，宋昌盛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没想到，林远一个民营企业家，开口就问到了军事通讯的核心层面。
这可不是随便看看军事杂志就能了解到的。
不过，转念一想，远航集团本身就要进入通讯行业，对相关技术有所了解，倒也不足为奇。
“是的。”宋昌盛点了点头，语气也认真了几分，“林总对通讯技术很了解啊！看来远航集团在通讯领域，确实是下了苦功夫的。”
林远谦虚地摆了摆手：
“哪里哪里，宋叔叔谬赞了。因为我们远航集团未来的业务会涉及到通讯技术这块，所以就让手下的人随便研究了一下，略知皮毛而已。”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可是，宋叔叔，据我了解，固定频率通信虽然通信质量相对稳定，但其频率固定，非常容易被敌方侦测、定位和截获，甚至进行干扰。
至于窄带通信，虽然信道窄，难以与民用系统混淆，具备一定的抗干扰能力，但本质上仍旧是‘弱加密’甚至是‘明文’传输，保密性堪忧。
一旦被破译，后果不堪设想。不知道我国军方对于这些通讯技术的固有弱点，有什么成熟的解决方案吗？”
林远这番话，让宋昌盛脸色突然变得凝重。
他端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地停在了半空中。
何止是随便研究！这简直是一针见血，直指要害！
林远所说的这些问题，正是目前军方在通讯领域面临的巨大挑战和痛点！
这些问题，在军方内部，不知道开过多少次研讨会，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去攻关，但受限于基础技术和各种因素，进展一直不算特别理想。
一个民营企业家，竟然对军用通讯的弊端了解得如此透彻，甚至比一些军方内部专门负责这一块的人员看得还要精准！
包间内的气氛，因为林远这番话，瞬间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钟正国目光都聚焦在了林远和宋昌盛身上。
宋昌盛沉默了几秒钟，才缓缓放下酒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微的“嗒”声。
他看着林远，眼神复杂，既有震惊，也有审视，甚至还有一丝……期待？
“林总……你说的太对了。”宋昌盛的声音有些干涩，却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坦诚，
“你指出的这些，确实是我们目前军事通讯领域存在的明显缺点。
为了弥补这些不足，我们目前基本是采取混合使用的方式，在不同的作战场景和保密等级要求下，使用不同的通讯技术组合。
甚至在某些极端情况下，还会用到老式的模拟调制通信，也就是你们在一些老电影、电视剧里看到的那种背在身上的军事电台，滋啦滋啦响的那种。”
他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新的通讯技术，我们军方的科研院所和相关单位，也一直在进行研究和攻关，也取得了一些进展。
但你也知道，一项全新的军事技术，从理论研究到实验室样品，再到小规模试用，最后到大规模列装部队，形成战斗力，需要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还需要克服无数的技术难题和工程挑战。这……还需要一些时间。”
宋昌盛这番话，几乎是承认了军方在这一领域的困境。
这对于一位军委装备发展部的副部长来说，能对一个外人，尤其是一个民营企业家说出这番话，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林远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得意之色，反而露出一丝理解的神情。
他点了点头，接口道：“原来如此。军工科技，确实非一日之功，需要长期的投入和积累。”
就在宋昌盛以为这个话题可能就此打住的时候，林远话锋再次一转，仿佛是不经意间提起：
“不过，宋叔叔，我倒是听我手下的科研人员闲聊时，偶然提到过一种新的通讯技术，或许……能对解决您刚才说的那些问题，提供一些新的思路。”
“哦？”宋昌盛的眉毛猛地一挑，眼中瞬间爆发出精光，身体也不自觉地微微前倾，整个人的注意力都被林远这句话吸引了过去，
“什么新的通讯技术？说来听听！”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一丝期待，甚至还有一丝难以置信。
难道，这个年轻人，真的有什么好东西？
林远看着宋昌盛的反应，心中暗暗一笑，知道鱼儿已经上钩了。
他没有直接说出答案，而是卖了个小小的关子，目光在宋昌盛充满探究的眼神中停留了两秒，才缓缓吐出了六个字：
“跳频……加密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