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瑞龙那杀猪般的歌声总算画上了休止符。
祁同伟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三弟，再看看旁边嘴角依然微微抽搐的林远，病房里的空气总算从一种诡异的热闹回归了片刻的安宁。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病房里投下几缕斑驳的光影。
祁同伟感觉精神好了许多，那颗“超级麦丽素”的药效似乎还在持续发挥作用，身体里仿佛有一股暖流在缓缓修复着受损的机体。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除了伤口处还隐隐作痛，已经没有了昨天那种深入骨髓的虚弱感。
“我觉得，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祁同伟看着窗外，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他不喜欢医院的味道，更不喜欢这种被人当成易碎品一样看护的感觉。
话音刚落，查房的医生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两位护士。
为首的是一位五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颇有经验的主任医师。
他先是仔仔细行了常规检查，又仔细翻阅了昨晚的各项数据报告，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锁。
“祁队长，恢复得确实很快，非常快，简直是……奇迹！”
主任医师放下手中的记录板，语气中充满了惊叹，眼神里甚至带着几分研究珍稀动物般的光芒，
“各项生命体征平稳得不像一个昨天还在抢救的病人。不过……”
他话锋一转，表情严肃起来：
“祁队长，您的情况太特殊了。这种恢复速度，我们院里组织专家讨论过，都觉得匪夷所思。为了您的健康着想，我们强烈建议您再留院观察几天。毕竟，谁也说不准这会不会是……嗯，一种特殊现象，后续是否会有反复，我们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祁同伟眉头微皱：“医生，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真的没什么大碍了。”
“祁队长，您是缉毒英雄，您的健康不仅仅是您个人的事情，也是我们所有人的牵挂。”
主任医师态度坚决，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意味，
“而且，您这次受伤，社会关注度很高，我们必须对您负责到底。多观察几天，对您，对我们，都是好事。”
林远在一旁静静听着，没有插话。
他明白医生的谨慎，也理解祁同伟想早日离开的心情。
赵瑞龙则在一旁帮腔：“就是啊二哥，听医生的，好好养着。你这可是医学奇迹，让医生们多研究研究，说不定还能上个医学期刊呢！”
祁同伟无奈地看了赵瑞龙一眼，这家伙总是能把严肃的事情说出几分戏谑的味道。
最终，在医生的坚持和林远、赵瑞龙的劝说下，祁同伟只能暂时打消了出院的念头。
医生和护士离开后，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林远替祁同伟掖了掖被角，沉默片刻，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同伟，那天……是谁开的枪？看清楚了吗？”
提到这个，祁同伟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枪林弹雨的瞬间。
他微微眯起眼睛，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声音低沉而清晰：“那个人，非常专业。从他开枪的距离、角度和准确性来看，绝对是个顶尖的枪手。我当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毒贩身上，他隐蔽得很好，几乎是突然出现的。”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想更准确地描述那个夺去他半条命的敌人：“他开枪之后，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直接就撤了，干净利落。我只记得他身形魁梧，动作敏捷，明显是个练家子。那一枪，不偏不倚，直接打中了我的防弹衣边缘，子弹钻了进去。如果不是偏了那么一点点……”
祁同伟没有再说下去，但林远和赵瑞龙都明白那未尽之言的凶险。
赵瑞龙听得义愤填膺，猛地一拍床沿，怒道：
“这帮挨千刀的毒贩！太猖狂了！简直无法无天！逮到以后，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应该拉去枪毙！”
他咬牙切齿，仿佛要将那些毒贩生吞活剥一般。
林远的神色却愈发凝重，他没有理会赵瑞龙的激动，而是看向祁同伟，继续追问：“你确定是毒贩那边的人？”
祁同伟愣了一下，随即肯定地点头：“当时现场很混乱，我们的人和毒贩交上火了。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林远缓缓踱了踱步，目光深邃，“据我了解，你们这次行动的目标是一个经营多年的贩毒团伙，火力不弱。但能培养出这种水准的枪手，并且让他专门针对你这个带队的队长进行精准狙杀……这不像是普通毒贩的行事风格。”
他停下脚步，看着祁同伟的眼睛：“而且，我听说，给你们提供这次行动线索的那名卧底，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失联了。”
这个消息让祁同伟脸色大变，眉头紧锁：“失联了？这……我确实不知道。这次行动的线索，的确是那名代号‘孤狼’的卧底冒死传出来的。我们缉毒大队接到线索后，迅速制定了抓捕方案，并负责具体执行。”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那名卧底的安危，无疑也牵动着他的心。
病房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
赵瑞龙也收起了嬉皮笑脸，他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事关兄弟的生死和这种大案要案，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的。
他咂了咂嘴，试图打破这沉闷：“不管怎么说，二哥，你这次也算是捡回一条命，还端掉了那么大一个毒窝，也算是立了大功吧？这一枪挨得……啧，怎么着也得给你评个个人二等功，再不济也是个三等功带嘉奖吧？”
祁同伟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既有对兄弟关心的暖意，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和期盼。
他摆了摆手，语气平静地说道：“什么功不功的，都是职责所在，为人民服务嘛。”
话虽如此，但祁同伟心中却并非全无波澜。
他九死一生，差点把命都搭进去，如果说对荣誉没有一点想法，那是自欺欺人。
他渴望得到组织的认可，渴望这份用鲜血换来的功绩能够被看见。
这一枪，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创伤，更是对他职业生涯的一次严峻考验。
林远将祁同伟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没有点破。
他话锋一转，问出了另一个关键问题：“那这次行动，从制定方案到现场指挥，总负责人是谁？市局这边，谁是总指挥？”
这个问题似乎很平常，但林远问得极有技巧，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祁同伟没有多想，回答道：“这次行动级别比较高，是我们汉东省厅禁毒总队和岩台市局联合行动。具体的抓捕方案是我们支队制定的，但总指挥……是岩台市公安局的副局长，赵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