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的声音如同当头棒喝,让苏石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看着皇帝那双深邃而自信的眼睛,心里莫名地安定了几分。
是啊,陛下何曾做过亏本的买卖?
苏石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也顾不上擦脸上的灰和泪,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片热火朝天的景象,脑子飞速地运转起来。
人工,以工代赈的难民,管吃管住,花销极小!
机器,陛下亲赐仙法,顾大学士他们造出来的,坚固耐用,几乎没有损耗!
产量,是过去的百倍!
而销量……
京城百万军民,在寒冬腊月,对温暖的渴望是无穷的!
薄利多销……薄利多销……
苏石的嘴里不断念叨着,他蹲在地上,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子,就在泥地上疯狂地演算起来。
一旁的王德全都看傻了,心想这苏掌柜莫不是被陛下给刺激得失心疯了?
可渐渐的,苏石脸上的惊恐和慌乱消失了。
取而代代之的,是困惑。
然后,是震惊。
最后,是如遭雷击般的呆滞!
他手里的石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傻傻地跪坐在那里,双目圆睁,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
“算……算明白了?”
李睿好整以暇地问道。
“明……明白了……”
苏石的声音都在发抖,他猛地抬起头,看着李睿的眼神,已经不再是看凡人,那分明是在仰望行走于人间的财神爷!
他“噗通”一声,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额头砸在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陛下!臣……臣有眼不识泰山!臣愚钝至极!”
“按照这个价格,咱们……咱们不但不亏,靠着这恐怖的产量和销量,一天赚的银子,比之前卖那九天银丝炭十天赚的都多!”
“而且是多得多啊!”
这哪里是降价?
这分明是用泰山压顶之势,用绝对的生产力优势,去碾压一切对手!
陈廷和还在第一层玩什么品牌溢价,玩什么奢侈品营销。
而陛下,已经站在了第五层,直接掀了桌子,用成本和规模,重新定义了整个市场!
降维打击!
这他妈才是真正的降维打击!
“去办吧。”李睿摆了摆手,语气风轻云淡,“朕要让全京城的老百姓都知道,谁才是真正让他们能过上好日子的人。”
“是!”
苏石应声而起,这一刻,他腰杆挺得笔直,浑身充满了无穷的干劲,几乎是飞奔着下了山。
……
次日,京城。
当“大夏皇家煤业总公司”宣布蜂窝煤一文钱三斤的牌子挂出去时,整个京城都炸了锅。
百姓们一开始还不信,以为是写错了。
当第一个人半信半疑地用一文钱真的买到了三块沉甸甸的蜂窝煤后,消息瞬间引爆!
“天呐!是真的!皇家煤行疯了!一文钱三斤!”
“快去抢啊!再不去就没了!”
“这煤跟那死贵的玉阙金麟煤烧起来一个样!傻子才去买贵的!”
无数百姓疯了一样涌向皇家煤行的各个销售点,队伍排出了几里地,要不是有羽林卫在场维持秩序,恐怕当场就要发生踩踏。
一车车的蜂窝煤从西山运来,几乎刚一卸下,就被瞬间抢购一空。
整个京城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廉价而温暖的煤烟味。
无数曾经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穷苦人家,第一次在这个冬天,感受到了从炉子里传来的、足以温暖全身的暖意。
他们看着那烧得通红的炉火,嘴里念叨的,只有一个名字。
“陛下圣明啊!”
与此同时,陈廷和精心打造的“玉阙金麟煤”,彻底成了一个笑话。
除了少数不开眼、死要面子的冤大头,根本无人问津。
沈万福的苏杭商会,堆积如山的“玉阙金麟煤”,瞬间成了烫手的山芋,卖不出去,扔了又可惜,每天都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亏损。
然而,李睿的攻势,还远远没有结束。
养心殿内。
李睿看着刚从麒麟诗会提拔起来的门生柳如风,笑呵呵地说道:“价格战,是商贾的手段,太低级。”
“咱们读书人,要杀人,得用笔!”
他拿起御笔,在一张雪白的宣纸上,龙飞凤舞,一挥而就。
一首简短辛辣的打油诗,跃然纸上。
《咏煤》
本是乌山一块石,
何分玉阙与银丝?
东施若解其中味,
应愧当年效颦时。
诗的意思简单粗暴:大家都是一个山里挖出来的黑石头,你装什么高雅?你那所谓的“玉阙金麟”,不过是东施效颦,徒增笑料罢了!
“拿去。”李睿将宣纸递给柳如风,“让这首诗,成为京城最新的风尚。”
柳如风双手接过,只看了一眼,便抚掌大笑,眼中全是崇拜。
“陛下高才!此诗一出,那陈廷和与沈万福,怕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遗臭万年了!”
他领了旨意,兴冲冲地退了出去。
不出半日,这首极具讽刺意味的《咏煤》,便以一个恐怖的速度,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茶馆的说书人将其编成了段子,青楼的歌女将其谱成了小曲,就连街边的顽童,都在拍手传唱。
“东施效颦玉阙煤,皇帝圣明辨真伪!”
一时间,“玉阙金麟煤”彻底成了一个代表着“愚蠢”、“附庸风雅”、“被人当猴耍”的代名词。
那些之前花大价钱买了“玉阙金麟煤”的达官贵人,此刻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仿佛被人当众扇了无数个耳光。
他们偷偷摸摸地把家里剩下的煤饼子处理掉,生怕被人发现,再也不敢提起这茬。
陈府。
书房内,一片狼藉。
名贵的瓷器碎了一地。
内阁首辅陈廷和,面色铁青,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像一头被激怒的年迈雄狮。
心腹幕僚吴敬跪在地上,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首……首辅大人……息怒啊……”
“息怒?!”陈廷和一把抓起桌上一个紫砂茶壶,狠狠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你让本辅如何息怒!”
他指着吴敬的鼻子,破口大骂:“这就是你出的好主意?!这就是你的釜底抽薪之计?!”
“现在,本辅的脸,都被那个黄口小儿按在地上,用脚来回地踩!本辅成了全天下的笑话!”
吴敬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叩首:“是学生无能!是学生无能!”
陈廷和的怒火,却丝毫没有平息的迹象。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他精心策划的商业反击,在皇帝那不按常理出牌的雷霆手段面前,脆弱得就像纸糊的一样,被撕了个粉碎。
他不仅没能断了皇帝的财路,反而赔上了自己的人脉、信誉,还有沈万福那海量的真金白银!
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那种被戏耍、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屈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