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此刻正身处核电站边缘的树林之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和腐败气味。
娜斯佳俯着身子,手指小心地拂开地面覆盖的枯叶和苔藓,眉头越皱越紧。
“不对劲。”她低声说,指着几处被压实的泥土,“这印记很深,但边缘模糊,不像靴子印,也不是任何已知野兽的爪印,倒像是……某种沉重的东西被拖拽过,而且不止一个方向。”
成海还在下意识地揉着自己那张高高肿起的脸颊,火辣辣的痛感稍微缓解了些,但一扯动嘴角还是会龇牙咧嘴。
他试图挤出一个表示“我信了”的笑容给娜斯佳看,结果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嘶……娜斯佳,你确定我们能搞定?拯救世界这活儿,听起来怎么有点……费脸?”普里皮亚季的幻觉经历让他彻底没了脾气,开始觉得娜斯佳或许真不是吹牛。
林岚没理会成海的贫嘴,她的手紧紧握着复合弓,指节有些发白。
一想到苏雨彤可能就在某个阴冷的角落,被绑在实验台上,她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迫切感几乎要溢出来。这些天的噩梦越来越清晰,梦里苏雨彤求救的眼神和玻璃罩上自己的倒影反复交织,让她夜不能寐。
唯独程墨,自从看见那棵人形怪树后,就一直心神不宁。
站在这片扭曲的林地里,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混杂着莫名的悲伤,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他总觉得,很久以前,也许在某个被遗忘的梦里,他曾站在这里,目睹过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他忍不住又朝那棵怪树的方向望了一眼,那嵌在树干里的轮廓,此刻看来更加清晰了。
“这些痕迹很乱,而且很新。”娜斯佳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脸色凝重,“不止一种生物留下的。大家保持警惕,无论发生什么,别掉队。”
她的话音刚落,林子深处突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紧接着是“咔嚓咔嚓”密集的树枝折断声,仿佛有什么巨大而笨重的东西正以不协调却极快的速度横冲直撞过来,那动静越来越大,地面似乎都开始微微震动。
“这边!快!”娜斯佳几乎没有思考,立刻判断了一个相对稀疏的方向,率先拔足狂奔。
三人甚至来不及看清是什么东西,光凭那越来越近、震耳欲聋的声响,就知道绝不是善茬。
程墨紧随娜斯佳,成海则本能地一把抓住林岚的手腕,用力一拽,四个人在盘根错节的林地间跌跌撞撞地狂奔,粗糙的树枝不断刮过他们的衣服和皮肤,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胸腔里炸开。
“我靠!那是什么玩意儿?!”成海边跑边喊,声音都变了调。
跑了大概一分多钟,就在他们感觉肺部快要炸裂的时候,身后那恐怖的追击声居然诡异地变小,然后迅速远去了,仿佛那东西对他们失去了兴趣,或者被别的什么吸引了。
“停……停下了?”程墨双手撑着一棵表面粗糙的橡树,剧烈地喘息,汗水像小溪一样从额头流下,模糊了视线,“它……为什么不追了?”
“谁知道发什么神经。”成海也弯着腰,大口吸气,他和林岚体力稍好,但也累得够呛,他瞥了一眼娜斯佳,“你不是本地通吗?这也没见过?”
“闭嘴。”娜斯佳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显然刚才的追逐也让她消耗不小,但她没时间休息,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最终定格在一块半埋在土里、长满深绿色苔藓的巨大岩石上。
她走过去,蹲下身,手指在湿滑冰冷的石面上仔细摸索着。
忽然,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响起,紧接着,是沉闷而悠长的轰隆声,仿佛地底深处沉睡的古老机械被唤醒,齿轮开始缓慢而沉重地转动。
轰隆隆——
在三人惊愕的目光中,那块看起来平凡无奇的巨石,竟然缓缓地向一侧滑动,露出了一个幽深的、黑黢黢的洞口。一条由粗糙石块砌成的阶梯,蜿蜒向下,没入未知的黑暗。
成海张大了嘴巴,看看洞口,又看看娜斯佳,半晌才憋出一句:“我……操!这下面是……”
“实验室的入口之一。”娜斯佳言简意赅,没有丝毫犹豫,率先迈步走了下去。
程墨和林岚对视一眼,也立刻跟上,成海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脸,骂了句“真他妈刺激”,也赶紧跟了进去。
阶梯出乎意料地长,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墙壁上每隔十几米才出现一个发出微弱绿色荧光的箭头标志,勉强指引着方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潮湿泥土味、铁锈味,还夹杂着一丝难以形容的、类似消毒水变质后的怪味。
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向下走了多久,感觉至少深入地下几十米,阶梯终于到了尽头。前方,出现了一扇厚重得惊人的钢铁大门,门上似乎还残留着褪色的警告标识。
实验室,应该就在门后了。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四人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这扇足以抵挡小型爆炸的钢铁大门,中央赫然裂开了一道巨大的、不规则的口子。
裂口边缘的钢铁像纸片一样向外扭曲翻卷,狰狞地指向他们,仿佛被某个拥有恐怖力量的生物从内部硬生生撞开,撞击点周围的金属上,凝固着大片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触目惊心。
这绝非人力所能造成,很可能就是刚才在林子里追他们的那个东西干的。
娜斯佳脸色极其难看,她迅速从胸口处掏出手枪,打开保险,压低身体,小心翼翼地从裂口侧身钻了进去。
程墨、林岚和成海也立刻握紧了各自的武器,屏住呼吸,紧随其后。
“里面太黑了。”林岚低声说着,迅速从背包里摸出手电筒,“啪”地一声打开。
雪亮的光柱猛地刺破黑暗,扫过眼前的空间,他们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宽阔的走廊里。
但当光柱照亮周围的景象时,连手电筒的光束都仿佛因为恐惧而摇曳了一下。两侧的墙壁布满了深可见骨的抓痕,像是被某种巨大的、拥有金属般利爪的生物疯狂地抓挠过,墙皮和里面的混凝土块大片剥落。
更恐怖的是,天花板上、墙壁上、地上,到处都是泼洒状、喷溅状的黑褐色血迹,有些地方的血迹厚得像一层油漆,已经干涸龟裂。地上散落着难以计数的骸骨碎片,但这些碎片并没有自然地散落,而是被以一种充满恶意的、亵渎的方式胡乱拼凑、堆砌在一起。
光柱扫过一处,一具变形的胸腔骨架里,竟然倒插着三根扭曲盘结的脊椎骨,每根脊椎骨的顶端,都连接着一个肿瘤般异常肿胀的头颅骨,空洞的眼窝里,几缕风干的、类似神经束的细丝随着微弱的气流轻轻晃动。
不远处,另一堆白骨以一个碎裂的骨盆为中心,像蜘蛛一样向外伸展出八条大腿骨,而本该是脚踝的位置,却诡异地连接着一只只大小不一的人类手骨,惨白的手指骨深深地抠进水泥地面的缝隙里,仿佛这堆东西在彻底“死亡”前,还在拼命地试图向前爬行。
最让人胃里翻江倒海、头皮发麻的,是横亘在走廊中央的那一堆东西:至少七八条呈现出不详青灰色的、明显不属于同一个体的手臂,它们像是从同一截被砸断的腰椎骨上呈扇形炸开、生长出来的一样。每条手臂的手腕末端,都粘连融合着一个婴儿头颅大小的光滑骨球,而每个“骨球脑袋”的下颌骨,都以一个生理上绝不可能的角度向后方极限张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闪着寒光的、如同食人鱼牙齿般的细密獠牙。
“呕……”成海第一个受不了了,他猛地转身扶住冰冷的墙壁,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胆汁都快吐出来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尖叫:跑!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这不是人该来的地方!
林岚和程墨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胃里一阵翻腾,也跟着扶着墙壁抑制不住地呕吐起来。空气中立刻弥漫开一股令人更加不适的酸腐气味。
只有娜斯佳还勉强站着,但她紧握着手枪的手在微微颤抖,惨白的脸色和紧蹙的眉头,清晰地暴露了这位“黑寡妇”此刻内心的巨大冲击。她显然也完全没预料到,实验室内部会是如此地狱般的景象。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走,快走,找到那个……门上有沙漏标记的房间。”
她率先迈开脚步,三人互相搀扶着,强忍着恶心和恐惧,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的骸骨和粘稠的血污,尽可能不去看那些足以逼疯正常人的恐怖组合。
路过中间那具最令人作呕的扇形手臂尸骸时,程墨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伸出手,轻轻拽了拽其中一根青灰色手臂与中央腰椎骨连接的地方。
他需要确认,这些东西……是真实存在的,是真正“长”在一起的,而不是什么变态的恶作剧拼凑。
骨头冰冷而坚硬,连接处异常牢固,绝非简单的拼接能够达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寒意顺着他的指尖蔓延到全身,他猛地缩回手,仿佛触碰到了什么禁忌之物。
“程墨!你在干什么?!快走!”娜斯佳的声音带着一丝怒意。
程墨如梦初醒,连忙跟上队伍,但他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那些扭曲的肢体,那些怪异的连接,似乎唤醒了他记忆深处某些被尘封的片段。
他们加快脚步,沿着走廊继续前进,一路上又看到了许多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被钉在墙上的、开膛破肚的丧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长着三只眼睛的畸形婴儿;被改造成某种半机械生物的、发出哀嚎的实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