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艾丽莎低吼一声,手臂肌肉绷紧,猛地将从阿廖沙手上夺来的点燃的火把奋力朝楼梯上方扔去。
火把在空中划出一道摇曳的光弧,然后“噗”的一声闷响传来,像是砸在了一面厚实而潮湿的肉墙上。声音粘腻,令人牙酸。
火焰挣扎着跳动了两下,迅速被某种油腻的液体浸没,嘶啦一声彻底熄灭。只有一点微弱的火星残留,但也很快消失在黑暗中。滚落下来的火把筒身,在台阶上发出空洞的撞击声。
然而,就是那短短一两秒的光亮,已经足够让他们看清前方的景象。
阿廖莎的呼吸瞬间停滞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楼梯口,被一个巨大的、不成形状的肉块彻底堵死了。
那东西简直就是一团噩梦的具象化。
阿廖莎的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连带着胃也猛地抽搐起来,胆汁混合着刚才强咽下去的唾沫涌上喉头。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自己当场吐出来,但背上安东的重量却仿佛瞬间增加了几倍,压得他膝盖发软。
楼梯口完全被堵死了,那东西与其说是一个“怪物”,不如说是一堆被强行塞进同一个麻袋然后随意缝合的尸体,一个直径至少三米的巨大肉球。
无数肿胀、发绿、发紫的胳膊和腿胡乱地纠缠在一起,像一团打了死结的巨蟒,表面覆盖着一层油腻的、半透明的黏液薄膜,还在微微起伏,仿佛整个球体都在缓慢呼吸。
构成这团秽物的尸体,腐烂程度各不相同。最外层那些还能勉强看出人形的躯干,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紫黑色,被内部产生的腐败气体撑得紧绷,表面鼓起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气泡,有些已经破裂,流出黄绿色的脓水。
更靠近核心的部分,血肉已经融化、混合,变成了难以形容的胶状物,暗红色的肌肉纤维和黄绿色的脂肪组织搅在一起,偶尔能看到一截发白的骨头尖刺破腐肉露出来。
一根断裂的股骨末端,甚至还挂着半截滑腻腻的肠子,随着肉球的轻微蠕动,像钟摆一样晃动,甩下几滴污秽腥臭的液体。
这玩意儿在缓慢地向上移动,或者说,是蠕动,底部伸出十几具相对完整的尸体,充当着移动的“足肢”。
它们的动作僵硬而诡异,完全违背了生物常理。阿廖莎眼睁睁看着其中一具女尸的左手五指猛地向手背方向折断,发出清脆的骨裂声,露出森白的掌骨,狠狠插进石阶的缝隙里,借力推动整个肉球向上挪动了一点。
旁边一具穿着破烂军装的男尸,膝关节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向外翻转,撕裂的腐肉处滴下的不是血,而是混杂着白色蛆虫尸体的灰绿色黏液。
这些“伪足”每在台阶上“踏”一步,都能听到黏附在它们脚底板上的碎牙、指甲片被碾碎的声音,细微而密集,让人头皮发麻。
肉球的中部,裂开了一道不规则的“口子”,与其说是嘴,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不断变化的腔洞,里面没有舌头,只有更多交错的、充当“牙齿”的断骨。一股浓烈的、混合了沼气、内脏腐败的甜腥和粪便发酵的恶臭,从那“巨口”中喷涌而出,几乎凝成了实质,熏得阿廖莎一阵眩晕。
那些充当“牙齿”的断骨并非静止不动,一根断裂的桡骨突然被内部涌动的压力顶了出来,上面还挂着一串用发黑的神经束连接着的眼球。
那些眼球浑浊不堪,瞳孔因为颅内的高压全部爆裂,变成了血丝密布的乳白色胶状物,随着断骨的颤动而微微弹跳。
当那“巨口”开合蠕动时,底部两具相对完整的尸体被内部的力量挤压着,一个金发年轻女子的头颅,脸部肿胀变形,从肉球的一道裂隙中被硬生生挤了出来,她那肿胀发紫的舌头无意识地舔过自己胸前已经外翻、露出森白骨头的肋骨。
旁边一个秃顶的男人,腹部异常鼓胀,肚脐眼的位置裂开,一条半米多长的、黄白色的绦虫从中钻了出来,虫体沾满了黏液,在断骨和腐肉间缓缓蠕动。
这团东西似乎还在进行着某种恐怖的新陈代谢,偶尔有一小块腐烂的肉块从表面脱落,掉在地上发出“噗叽”一声,断面处立刻就有暗红色的、类似肉芽的组织疯狂增生,迅速填补缺口。
这些新生的肉芽表面布满了如同大脑回沟般的褶皱,不断分泌出粘稠的黄色液体,滴落在地,将石阶上的苔藓腐蚀出一片片焦黑的痕迹,冒着丝丝热气。
阿廖莎感到背后的安东似乎无意识地动了一下,更烫了,他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鬼东西堵死了路,他们被困住了。
“妈的……”阿廖莎这次没控制住,低声骂了出来,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他突然觉得,背上这个随时可能醒来毙了他的内务部军官,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至少安东还是个人形。
“我的老天爷……”阿廖莎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直冲头顶,地铁站里被怪物追杀的恐惧感再次将他淹没。
他下意识地想后退,想逃跑,但背上沉重的安东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死死地压着他,提醒他无路可逃。
他妈的,他现在可是“政委同志”!阿廖莎在心里疯狂吐槽,这政委当得可真够本,福利待遇就是直面这种玩意儿?早知道还不如继续在黑市上坑蒙拐骗。
他偷偷瞥了一眼艾丽莎,女人的脸色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艾丽莎握着冲锋枪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没有立刻开火,只是死死盯着那团不可名状的恐怖之物,精神似乎受到了些冲击。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那肉球滴落液体的“滴答”声和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前进的路被彻底堵死,而身后,亦是无尽的黑暗。
阿廖莎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疼,他能感觉到背上安东滚烫的体温,还有自己那不争气的心跳,擂鼓一样撞击着胸膛。
现在该怎么办?跑?这儿就一个出口,逃回地铁站里面真的还有活路吗?……打?他觉得眼前的怪物可能不是一把波波沙就能解决的。
艾丽莎确实僵住了。那怪物不只是视觉上的冲击,更像是一种无形的侵蚀。
胃里猛地一抽,酸水差点涌上喉咙,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攫住了她,让她头晕目眩,握枪的手指也莫名发软,身体仿佛被看不见的线操控着,动弹不得。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体内呼应着那团污秽,蠢蠢欲动。
阿廖沙可没时间欣赏她的石化状态,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政委”的身份此刻屁都不是。
他瞥了一眼那蠕动的肉山,又看了看僵直的艾丽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跑!管他娘的前面是什么,总好过被那玩意儿塞进它那张骨头牙缝的“嘴”里。
他猛地一拧身,背上的安东像个滚烫的麻袋一样晃了晃,差点把他带倒。
“妈的,这女人下手真狠!”阿廖沙一边跌跌撞撞地往下冲,一边还在心里咒骂着绑安东的绳子。
他从背上安东开始就没放弃过偷偷解开的想法,但这绳结打得又刁钻又死,显然艾丽莎从一开始就防着他会把这个“烫手山芋”丢掉。
他现在只有一个优势——安东烧昏过去了,暂时不会给他添乱,除了死沉死沉的重量。
阿廖沙侧身从艾丽莎旁边挤过去时,带起的风似乎才打破了艾丽莎身上的无形禁锢。
她猛地回神,看着阿廖沙毫不犹豫冲向下方黑暗的背影,一股混杂着恐惧和被抛下的恼怒的情绪冲了上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脚,紧跟着阿廖沙冲了下去。
那团不可名状的肉块似乎这才“意识”到他们的存在。它那由残肢拼凑而成的“腿脚”以一种令人作呕的方式开始动作,支撑着庞大臃肿的身躯,缓缓向楼梯下方移动。
骨头摩擦和湿肉撕扯的声音在狭窄的楼梯间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由于身躯过于庞大沉重,它的下半部分几乎是在台阶上拖行,留下一道宽阔的、混合着组织碎片和黄红色粘液的痕迹。
那东西居然没有直接滚下来,可见支撑它的那些扭曲肢体蕴含着多么诡异的力量。
怪物的动作不快,但每一下挪动都带着沉重的压迫感,仿佛死亡本身在缓慢逼近。
“该死!我们往哪儿跑?”艾丽莎一边强迫自己冷静,压下脑子里翻腾的恐惧和恶心,一边飞快地思考着出路,楼梯下方……那同样是未知的黑暗,谁知道下面还会不会有这鬼东西?
md,到底是哪里来的。
“这个混蛋阿廖沙!”她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带着几分难以置信,“怎么现在跑得比兔子还快!”
此刻的阿廖沙,确实展现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敏捷”,虽然背着个大活人,但他脚下生风,步伐甚至让人感到一阵轻快,完全没了之前那副磨磨蹭蹭、随时要瘫倒的样子。
求生的欲望,大概是这世上最强的兴奋剂。
他甚至还有闲心在心里吐槽:早知道当“政委”要经历这个,还不如老老实实在黑市继续当个骗子,至少安全,或者直接死在冲锋的路上,免得遭受心理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