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廖莎背靠着冰冷的铁门,听着门后楼梯间隐约传来的动静,他刚才慌乱中把门锁死了。
枪,他妈的,枪还在艾丽莎身上,刚才怎么就那么急?
等她下来,放松了,再动手不是更好?
现在好了,空着两只手,那个疯婆子万一没死呢?她要是爬出来了……阿廖莎打了个寒颤。
以她的性子,不得活剥了自己?
还有那怪物,就在门外,还在那楼梯里,把他们丢下去有个屁用。
我真是个天才。蠢货!蠢货!蠢货!
阿廖莎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他侧耳贴着铁门,试图分辨门后的声音。
好像有沉闷的拖拽声,还有……咚、咚的撞击声?是艾丽莎在拖安东?还是那怪物在……进食?或者干脆是那怪物在撞门?
除了自己粗重的喘息,好像什么都听不清了,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谁结束了?艾丽莎?安东?还是那怪物吃饱了正在溜达?
一想到那团蠕动的玩意儿可能就在门后几米远的地方,甚至可能正在尝试撞门,阿廖莎就感觉头皮发麻。
这条走廊又能安全多久?他看了看旁边的审讯室门。
进去?
有毛用啊!无非就是多一道门,多撑一会儿时间,草草草草!
完了,全完了。
他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双手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力气大得头皮生疼,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早知道……就不该从前线回来,死在枪口下只疼一下,不,早知道就不该推艾丽莎,至少该先把枪拿到手。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明明自己已经很努力的模仿一位政委的作为了,这些天在地铁站他一直身先士卒,为人民服务,脏活累活抢着干。
安抚民众,分发物资,组织巡逻,他觉得自己做得还不错,至少比那些只知道躲在后面发号施令的官僚强多了。
就连贪污,他都克制着,只弄了几公斤黑面包,还有几瓶劣质伏特加,哦,对了,还有一枚小小的金卢布,藏在靴子里。
跟别人比起来,这算什么?简直是清廉得不像话!
他甚至觉得,如果战前的纪律检查委员会还在,自己说不定能评个先进。
可现在呢?
为什么自己都这么好了,还这么惨!被怪物追,被那个沟槽的安东鄙视,现在还自己把自己锁在了这鬼地方。
枪也没,外面还是吃人的不可名状的怪物,门后是还可能回来索命的疯女人。
这他妈叫什么事?付出了这么多,就换来这个下场?早知道……就不该下来这鬼地方。
不,早知道就不该假惺惺地装什么好人。
直接抢了枪,控制住那两个累赘,也许那样还好点,至少枪在手里,心里踏实,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阿廖莎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忍不住地颤抖。
不是冷,是怕,还有一种巨大的委屈。
他觉得自己像个被全世界抛弃了的小丑,他只是想活下去,顺便捞点好处,这有错吗?
谁不想这样?所有人不都这么干吗?凭什么就他这么倒霉?
那扇铁门像一块墓碑,冰冷地立在他面前。
不行,得想办法,他胡乱地扫视着空旷阴暗的走廊,除了身后的铁门,好像没有别的出口,铁门后面是怪物和可能活着的艾丽莎。
操!
怎么办?!
阿廖莎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这时一丝异样的刮擦声钻进阿廖莎耳朵。
声音很轻,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并非来自背后的铁门。
草,不会吧。
这鬼地方还有别的入口?那玩意儿从别的地方进来了?他僵硬地扭过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廊侧面一个不起眼的方形铁栅栏。
那是……下水道?绝望瞬间攫住了他,前后夹击。
完了,彻底完了。
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阿廖莎膝盖一软,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他闭上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
挣扎还有什么用,这就是命,上帝的安排。
就在他准备迎接不知名的恐怖时,那金属刮擦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下沉闷的撞击,然后是某种东西被用力推开的声音。
阿廖莎猛地睁开眼,只见走廊地面上,那块本该盖住下水道入口的井盖被顶了起来,歪到一边。
一个小小的脑袋探了出来。
乱糟糟的深色头发,警惕的眼睛,是个女孩,安娜。
她的小脑袋左右转了转,然后目光定格在跪地闭眼,仿佛正在虔诚祷告的阿廖莎身上,安娜皱了皱眉。
这位阿廖莎政委同志,往日在地铁站里人模狗样,现在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她手上用力,将整个身体从狭窄的井口里撑了出来。动作不算敏捷,但很稳,她反手将背上那支老旧的莫辛纳甘步枪抓在手里,枪口下意识地没有对准阿廖莎,但也绝不放松。
阿廖莎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少女,安娜?
她怎么会在这里?一股狂喜差点冲昏他的头脑。
还有其他出口!得救了!他连滚带爬地想要站起来。
“别动。”安娜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阿廖莎的动作僵住了,他看着安娜那双平静却锐利的眼睛,还有那支黑洞洞的枪口,让她想起了艾莉莎。
刚才的狂喜迅速冷却,变成了另一种恐慌。
这个小丫头片子……她好像和艾莉莎挺亲近的,,
“政委同志,”安娜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嘴角似乎弯了一下,“您这是在……进行战前祈祷吗?”阿廖莎的脸瞬间涨红了。
“快让让,让我上去,坚持不住了。”井里又传来声音,让站在井口的安娜让开位置。
操!两个人!
他刚刚那点认命等死的绝望瞬间被求生的本能冲散,目光立刻钉死在女孩背后的长枪上。
抢过来!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掐灭了,不行,刚才就是冲动坏的事,他妈的,枪,又是枪。
阿廖莎强迫自己僵硬的脖子转动,挤出一个他自认为还算镇定的表情。
他甚至试图整理一下自己满是灰尘和汗水的衣领,想找回一点“政委”的体面。
冷静,对,学学那些大人物,越是危险越要从容。
“阿廖莎叔叔?”
女孩的声音清脆,带着一丝疑惑。
她往前走了一小步,手里的莫辛纳甘步枪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枪口若有若无地对着他这个方向。
“你见过艾莉莎阿姨吗?”阿廖莎心里咯噔一下,艾丽莎?她果然还活着?还是说……这孩子只是在找她?
他飞快地转着念头。“艾丽莎……医生?”
他装作思考的样子,眼神躲闪,“没有,没见过。”声音有点发干,“我……我一直在这儿,躲、躲着呢,外面太乱了。”
他指了指来时的方向,又含糊地指了指身后的铁门,跟在女孩后面的那个年轻人,成海,没有说话。
他的视线锐利,扫过阿廖莎,最终落在他刚才慌乱中丢在地上的刺刀上,刀身上沾着些暗褐色的东西,像是干涸的血迹。
成海微微皱了皱眉,这把刀的样式……很眼熟,艾丽莎也拿着一把差不多的,制式装备,或许只是巧合。
但他看向阿廖莎的眼神里,多了些什么,阿廖莎注意到年轻人的目光,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想把刺刀往身后踢一脚,但动作做到一半又僵住了。
不能动,动了更可疑,他只能硬着头皮,脸上继续维持着那副惊魂未定的无辜表情。
他暗骂一声,手心开始冒汗,这两个人……不好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