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收拾完莲子羹时,烛芯\"噼啪\"爆了个火星。
苏婉儿盯着系统浮窗上跳动的\"天宝十四年十一月初九\",喉间像塞了块烧红的炭——前世课本上轻飘飘的\"安史之乱八年\",原是十五万叛军铁蹄踏碎长安的琼楼玉宇,是她记忆里苏氏满门被乱军冲散时的哭嚎。
她指尖抵着《平叛策》泛黄的纸页,系统提示音又轻响:【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是否展开原线家族命运?】
\"展开。\"她声音发哑。
浮窗瞬间换了画面:陈氏被赵氏以\"通房逾矩\"为由关在柴房,寒冬里冻得咳血;苏明远的兵书被人泼了墨,科举路断后硬着头皮投军,却在潼关之战中被自己人暗箭穿心;苏守谦因替杨国忠草拟弹劾安禄山的奏疏,被安氏余党屠了满门——最后一帧画面,是她自己被叛军抓住时,刀锋割过脖颈前看到的血色残阳。
\"不。\"她捏紧书页,指节泛白。
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在她手背上投下蛛网似的阴影。
案头的《资治通鉴》被夜风吹得翻页,\"渔阳鼙鼓动地来\"几个字重重撞进眼底。
她突然站起来,木椅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春桃吓了一跳,捧着铜盆的手直颤:\"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去把炭盆挪近些。\"苏婉儿转身时撞翻了笔架,狼毫笔滚到春桃脚边。
她弯腰去捡,指尖触到冰凉的笔杆,突然想起系统里兑换的\"治蝗术\"还没用上——原线里天宝十三年关中大旱,蝗虫遮天,百姓易子而食,若提前储备粮食...
\"春桃,\"她按住春桃的手腕,\"明日天不亮你就去西市,找刘记米行的刘掌柜,就说我要订五百石粟米,先付三成定金。\"
春桃瞪圆了眼:\"五百石?姑娘这是...要开粮行?\"
\"不是开粮行,是救命。\"苏婉儿望着窗外渐沉的月亮,声音轻得像叹息,\"等你回来,我再跟你细说。\"
第二日卯时三刻,苏守谦刚在书房摊开账本,就见苏婉儿掀帘进来。
她穿了件鸦青比甲,头发只用木簪松松绾着,倒比往日多了几分利落。
\"阿爹,\"她直截了当,\"我想请您帮我递帖子,约平卢军的程参将吃茶。\"
苏守谦手里的算盘\"当啷\"掉在案上。
他盯着这个往日只知绣花的庶女,喉结动了动:\"程参将?
那是安禄山麾下的偏将,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见他作甚?\"
\"不是见程参将,是见程参将的夫人。\"苏婉儿从袖中摸出个锦盒,掀开露出一对翡翠耳环,\"程夫人前日在崇仁坊买了匹蜀锦,我让人在锦缎里绣了'平卢军威'四个金线小字。
程夫人若喜欢,程参将自然会多看咱们苏氏两眼。\"
苏守谦皱眉:\"你小小年纪,怎知这些?\"
\"前日在慈恩寺听老尼讲经,\"苏婉儿垂眸,指尖轻轻划过耳环上的云纹,\"她说'未雨绸缪者,天不欺'。
阿爹可记得,去年冬天陇右道大雪,边军缺粮,是哪家粮商偷偷运了粮食过去?\"
苏守谦瞳孔微缩。
他想起去年腊月里,平卢军的密信辗转送到他案头,信里只写了句\"苏氏米行的粟米,比官仓的还干\"。
当时他只当是巧合,如今看女儿眼里的光,哪有半分巧合?
\"你...究竟要做什么?\"他放软了语气。
苏婉儿往前半步,声音里带着滚烫的温度:\"阿爹,安禄山的狼子野心藏不住了。
咱们苏氏只是六品小官,可若能在边军里结下善缘,等...等有变的时候,至少能保全家老小周全。\"
她没说\"安史之乱\",但苏守谦听懂了。
他盯着女儿眼里的坚定,突然想起昨日族宴上,这丫头如何不动声色替陈氏挣回体面——或许,他真该信她一次。
\"好。\"他拿起笔在帖子上落了款,\"今日午后我就差人送过去。
至于你说的储备物资...\"
\"阿爹只管让账房拨银子,我保证每笔开销都记在明处。\"苏婉儿眼睛亮起来,\"对了,西市的刘记米行,您明日派个可信的管事盯着,我让春桃去订粮了。\"
这边苏守谦还在沉吟,那边赵氏的院子里,茶盏\"啪\"地碎在青石地上。
李嬷嬷蹲下身捡碎片,瞥见主母发间的珍珠簪子都在颤:\"夫人消消气,不过是个庶女,能翻出什么浪?\"
\"能翻出什么浪?\"赵氏冷笑,指甲掐进掌心,\"昨日族宴上她替陈氏出头,今日又要结交边军,当这苏家是她的?
明远还没娶亲,明谦才十岁,她倒急着给庶子铺路了!\"
李嬷嬷压低声音:\"夫人可记得,前日杨侍郎家的娘子说,下月十五宫宴要选几个官宦家的姑娘作陪?
若是苏六在宴会上出点岔子...\"
赵氏眼睛眯成一条缝。
她摸出妆匣里的翡翠镯子,对着光看了看,突然笑出声:\"杨侍郎夫人最恨庶女爬高,我这就写帖子请她来喝茶。
李嬷嬷,你去前院盯着,苏六的每笔银子、每张帖子,都要记清楚。\"
\"是。\"李嬷嬷弓着腰退下,门帘一掀一合,把赵氏的冷笑截断在门里。
苏婉儿在回廊里刚转过影壁,就见春桃慌慌张张跑过来:\"姑娘,赵夫人院子里的王妈妈刚才去了前院账房,说要查您订粮的账!\"
苏婉儿脚步顿住。
她望着头顶飘着的几缕杨花,系统界面突然弹出赵氏的命运线——原本的蓝色突然泛起暗红,像浸了血的绸子。
\"春桃,\"她扯了扯袖口,\"去把我那套掐丝珐琅的头面取来,再让厨房炖锅银耳莲子羹。\"
春桃眨眨眼:\"姑娘要去给赵夫人赔礼?\"
\"不是赔礼,是送礼。\"苏婉儿摸出系统兑换的\"宴会流程\",扫过最后一行\"女眷席设在含元殿东阁\",嘴角勾起一抹笑,\"赵夫人不是爱体面么?
明日宫宴,我偏要让她的体面,变成捆住她的绳子。\"
是夜,苏氏府里的更夫敲过三更。
苏婉儿坐在妆台前,看陈氏替她理着明日要戴的珠钗。
陈氏的指尖有些抖:\"阿婉,那宫宴上都是贵人,咱们...咱们真要去?\"
\"母亲,\"苏婉儿握住那双手,\"您忘了昨日族宴上,三叔父说您的女红比账房还实在?
明日您就坐在我旁边,让那些夫人太太们看看,苏氏的庶女和生母,也能站在金銮殿的月光里。\"
陈氏望着铜镜里两张相似的脸,突然想起昨日族老们给她夹的鹿肉,想起苏守谦第一次主动问她\"明远的箭囊可还结实\"。
她吸了吸鼻子,把最后一支木簪替女儿别在鬓边:\"好,母亲陪你去。\"
窗外,启明星已在东边天空露出微光。
苏府的角门吱呀一声开了,李嬷嬷裹着披风钻进马车,怀里揣着赵氏写的密信——信上的墨迹未干,还带着松烟墨的香气。
而在苏婉儿的房里,系统界面突然跳出新的浮窗:【宫宴危机事件触发,是否开启人脉图谱?】
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将《平叛策》收进檀木匣里。
明日的含元殿,会有牡丹开得正好,也会有暗流在琉璃瓦下翻涌。
但这一次,执棋的人,该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