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回到自己的闺房时,春桃正抱着锦被往床榻上放,见她进来便要屈膝行礼,却被她抬手拦住。
窗棂外的月光漏进来,在青砖地上投出斑驳树影,她反手扣上房门,指尖刚触到案上的青瓷茶盏,系统浮窗便\"唰\"地在眼前展开。
\"人脉图谱已解锁。\"机械音在耳畔轻响,淡金色的光网从虚空中蔓延开来,将苏府上下百来号人的名字、身份、近三月行动轨迹一一标注。
苏婉儿盯着那团光网中某个泛红的小点——管家阿福的名字旁,赫然挂着\"可疑\"二字,下方备注:\"近七日深夜子时三刻至丑时初刻外出,目的地:西市醉仙楼后巷。\"
她的指甲在茶盏沿儿上轻轻叩了两下。
前世读唐史时,西市醉仙楼是杨国忠党羽常聚的地方,安禄山的密使也曾在那里出现过。
阿福跟了父亲二十年,从前最是老实,怎会突然与那处有牵扯?
\"春桃。\"她转身时已恢复寻常声调,\"去前院说,明日午间设家宴,请二房三房的叔伯婶母来坐坐。\"春桃应了一声,刚要掀门帘出去,又被她叫住,\"再跟阿福管家说,今日他当值,让他亲自去采买时鲜。\"
春桃走后,苏婉儿对着铜镜摘下木樨花簪。
镜中倒影里,她眼底的冷意比月光更亮——这出家宴,原就是要引阿福自己露出马脚。
第二日未时三刻,苏府前院摆开六张圆桌。
桂树底下,二婶正捏着块桂花糕逗小侄女,三叔父端着茶盏与父亲寒暄,阿福穿着簇新的青布衫来回张罗,额角挂着细汗。
苏婉儿坐在主位侧边,指尖摩挲着茶盏边沿,目光似无意般扫过阿福的背影。
\"阿福管家这采买的本事愈发好了。\"三婶夹了块樱桃肉,\"这鱼脍切得薄如蝉翼,比东市醉云楼的还讲究。\"阿福连忙赔笑:\"夫人谬赞,小的就是多跑了几步,挑了码头刚卸的鲜鱼。\"他说话时,眼角余光往院门口瞟了瞟——那里站着两个穿青衫的陌生男子,正装作看廊下鹦鹉的模样。
苏婉儿的瞳孔微缩。
那两人她昨日在人脉图谱里见过,是杨国忠手下密探头目杨虎的亲卫。
阿福端着酒壶经过时,她故意碰翻了茶盏:\"哎呀,阿福叔,劳烦拿块帕子来。\"
阿福应了一声,转身往内院走,那两个青衫男子却紧跟着挪了两步,其中一人摸了摸腰间——那里鼓囊囊的,像是藏着信筒。
苏婉儿垂眸盯着被茶水打湿的锦缎裙摆,耳中清晰听见两人压低的对话:\"...戌时三刻,老地方...\"
\"阿姐。\"苏明谦不知何时坐到她身边,手里转着颗蜜枣,\"那两个是生面孔,我让护院记了腰牌,是西市布庄的。\"他声音很轻,却带着锐意,\"布庄的伙计穿湖绸料子?
当我们眼瞎。\"
苏婉儿扯了扯嘴角。
这弟弟最是眼尖,从前总被母亲说\"没个正经\",此刻倒比谁都清醒。
她捏了捏他手腕,示意稍安勿躁——戏才刚开场。
酉时末,宾客陆续告辞。
阿福哈着腰送完最后一拨人,正欲回前院收拾,却被苏婉儿叫住:\"阿福叔,来我房里坐坐。\"她声音温温柔柔的,像从前问他要蜜饯时那样,\"看您今日累得额头都是汗,我让春桃煮了参汤。\"
阿福的喉结动了动。
月光下,他脸上的笑比白天僵了几分:\"姑娘心疼小的,小的...小的受不起。\"可脚却跟着她往偏院走,青布衫下的脊背绷得笔直。
春桃端着参汤退下后,苏婉儿关了房门。
案上的烛火噼啪响了一声,照亮阿福额角未干的冷汗。\"阿福叔,您最近夜里总往醉仙楼跑。\"她突然开口,声音里没了方才的软和,\"是去会谁?
杨大人生病要您送药?
还是...杨大人的密信要您传?\"
阿福的膝盖猛地一弯,\"扑通\"跪在地上。
他的手死死攥着青布衫下摆,指节泛白:\"姑娘饶命!
小的也是被...被杨虎拿了把柄!
上月小儿子贪玩,撞了杨府的马车,他们说要打断孩子的腿...小的实在没法子...\"
\"什么把柄?\"苏婉儿往前半步,阴影罩住阿福颤抖的肩头,\"他们让你偷什么?
税册?
还是父亲与边将的书信?\"
阿福抬头时,眼角泛着红:\"就...就是前日姑娘在书房烧的那堆旧账!
小的...小的只拿了两本,他们说...说拿够五本就放了犬子...\"
苏婉儿的指甲掐进掌心。
原来如此——杨国忠要查苏家与边军的往来,好坐实父亲通敌的罪名。
她正欲再问,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响:\"警告!
检测到新密探进入苏府,当前位置:东墙角梅树后。\"
她猛地转头看向窗外。
月光下,梅树的影子里闪过一道黑影,像是有人刚蹲下。
阿福也听见了动静,慌乱地抬头:\"姑娘,我...我什么都没说!\"
\"闭嘴。\"苏婉儿低声喝止,指尖快速在袖中捏了个诀——这是与苏明远约好的暗号。
院外很快传来巡夜护院的脚步声,黑影迅速隐入更深的夜色里。
她盯着那片阴影看了片刻,突然弯腰扶起阿福:\"去把你儿子接回来,明日卯时前。\"
阿福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地抬头:\"姑娘...您不罚我?\"
\"罚你有什么用?\"苏婉儿扯过帕子擦了擦手,目光却始终锁着窗外,\"我要你明日开始,给杨虎传假消息。
就说...苏家的税册少了五本,都在我这里。\"
阿福张了张嘴,最终重重磕了个头:\"小的明白!\"他爬起来往院外跑,刚到门口又顿住,\"姑娘,那两个青衫的...他们今夜还会来。\"
\"我知道。\"苏婉儿走到案前,抽出父亲送她的匕首在烛火上烤了烤。
刀锋映着跳跃的火光,泛着冷冽的光,\"他们要来,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系统浮窗再次弹出时,她正将匕首插入发间。
红色警告在眼前闪烁:\"检测到高级密探,建议宿主启用'地理沙盘'功能。\"她指尖抚过发间的匕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地理沙盘?
正好,她倒要看看,这局棋,是谁先被将了军。
窗外,更夫敲响了三更梆子。
梅树后,一道黑影抬起头,月光恰好照亮他腰间的金牌——那是杨国忠亲卫的标记。
他摸了摸怀里的短刀,刚要翻上墙头,却听见院内传来女子清泠的笑声:\"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喝杯茶?\"
黑影的动作顿在原处。
夜风卷着木樨花香扑来,他突然有种错觉——这看似平静的苏府,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等他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