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亮,苏婉儿就捧着个檀木匣子站在了苏守谦的书斋外。
门内传来翻书声,她深吸一口气,指节叩了叩门框。\"阿爹,婉儿有要事相商。\"
\"进来。\"苏守谦头也不抬,笔尖在案卷上顿了顿。
他是六品司户参军,素日最厌内宅琐事,可当女儿将匣子推到案前时,他终于抬了眼——匣中整整齐齐码着三页纸,最上面那张是小梅的字迹,写着\"东厢暗格第三块砖下有税册\"。
\"这是...\"
\"阿松昨夜在城南破庙捡的。\"苏婉儿坐直身子,指尖点过第二页,\"这是人脉图谱里标出来的,小梅与杨虎的往来记录。\"她顿了顿,\"系统提示说,杨虎的线连到了杨国忠府。\"
苏守谦的笔\"啪\"地摔在砚台里,墨汁溅在案卷上,晕开团漆黑。\"荒唐!\"他拍案而起,\"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会知道这些?
莫不是被什么狐魅迷了心智?\"
\"阿爹看这个。\"苏婉儿解开腕间银镯,内侧刻着个极小的\"杨\"字——那是昨夜阿松跟踪时,在破庙梁上捡到的。\"小梅的阿弟在赌坊欠了二十两,是杨虎的人替他填了债。\"她从袖中摸出张当票,\"这是今早我让阿松去当铺查的,杨虎上个月当掉了半幅杨国忠题字的画。\"
苏守谦的手指捏得泛白。
他盯着当票上的押印,又看了看女儿眼底的坚定——这双眼睛像极了陈氏,从前陈氏劝他别接李林甫的私单时,也是这样亮得灼人。\"你...想怎么做?\"
\"设宴。\"苏婉儿翻开第三页纸,上面密密麻麻标着长安各宅第的位置,\"地理沙盘显示,杨虎常与左卫率府的王参军、鸿胪寺的周主簿往来。
我要请他们来,当着众人的面,把这潭浑水搅清。\"
苏守谦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你娘若知道你如今的模样,怕是要把当年教你的女红本子全烧了。\"他伸手替女儿理了理鬓角,\"去罢,阿爹信你。\"
三日后,苏府正厅张灯结彩。
杨虎穿着簇新的湖蓝锦袍跨进门槛时,后颈的汗已经浸透了衣领。
他望着厅内坐得满满的宾客——王参军正和周主簿碰杯,连平时不大走动的西市绸缎庄老板都在,心跳陡然加快。
\"杨公子请上座。\"苏婉儿端着酒盏过来,月白裙裾扫过青砖,\"今日备了些薄酒,一来谢杨公子往日对苏府的照拂,二来...\"她眼尾微挑,\"有些小事要当众说清。\"
厅内霎时静了。
杨虎干笑两声:\"苏姑娘太客气了,杨某不过是...\"
\"不过是替人照看小梅的阿弟?\"苏婉儿截断他的话,指尖叩了叩案几。
阿松捧着个托盘进来,上面摆着那二十两债契、当铺当票,还有半幅带缺角的题字——正是杨国忠的\"忠\"字残篇。
\"小梅说,杨公子替她阿弟填了赌债。\"苏婉儿拿起债契晃了晃,\"又说,杨公子让她偷税册。\"她转向王参军,\"王大人可知,苏府的税册里,记着西市商户去年的茶税?\"
王参军的酒杯\"当啷\"落地。
他突然想起,上个月左卫率府刚查过西市茶商,有几家的税银总对不上数。
\"杨公子,你说这债契是假的?\"苏婉儿又举起当票,\"那这当铺的押印,可是西市最大的万宝楼。\"她转向绸缎庄老板,\"李叔,万宝楼的章,你认不认得?\"
李老板抹了把汗:\"认...认得。\"
杨虎的脸白得像纸。
他想站起来,腿却软得发颤,撞得案几上的酒壶叮当响。\"苏姑娘莫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苏婉儿冷笑一声,拍了拍手。
后堂走出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是小梅的阿弟。
他缩着脖子,声音发颤:\"杨...杨公子说,只要阿姐偷到税册,就饶了我。\"
厅内哗然。
周主簿猛地站起来,指着杨虎:\"好你个杨虎!
上个月我还见你和鸿胪寺的人喝酒,合着是在套消息!\"
杨虎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花架。
牡丹落了满地,他望着满地残红,突然跪了下去:\"是...是杨相府的人找的我!
他们说,只要拿到苏府的税册,就能坐实苏大人私吞税款!\"
苏守谦的身子晃了晃,扶住椅背才站稳。
他望着女儿,眼里全是后怕——若真被坐实私吞税款,苏氏满门都得下大牢。
\"带他去见官。\"苏婉儿对阿松使了个眼色,又转向宾客,\"今日多有惊扰,还望各位海涵。\"
宾客们纷纷起身告辞,王参军走时拍了拍苏守谦的肩:\"苏大人,令爱真是人中龙凤。\"
厅内渐渐空了。
苏婉儿望着地上的牡丹残瓣,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唐韵值+500,当前1800】。
她摸出发间的匕首,刀锋映着烛火,泛着冷光。
\"阿爹。\"她转身看向苏守谦,\"系统说,三日内您会被召入政事堂。\"
苏守谦的手一抖。
他望着女儿,突然明白过来——方才宴会上的热闹,不过是小打小闹。
真正的惊涛骇浪,才刚刚开始。
夜风卷着木樨香从窗缝钻进来,烛芯\"噼啪\"炸响,在两人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苏婉儿望着父亲鬓角的白发,将匕首攥得更紧了。
而她要做的,从来不是见招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