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苏婉儿已在暖阁里翻完了小六子连夜抄来的杨府账册。
案头铜炉飘着沉水香,她却觉得后颈发凉——系统浮窗里,杨国忠的命运线仍像团烧红的铁,在长安城西南角灼得人眼疼。
\"小姐,\"青竹掀帘进来,手里端着参汤,\"六哥回来了。\"
话音未落,小六子的身影已闪进暖阁。
他额角沾着草屑,粗布短打沾了半片泥,腰间那柄苏婉儿去年赏的匕首还挂着未擦净的锈迹。\"找着了!\"他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裹着的竹筒,竹筒上还带着墙灰的土腥气,\"杨府旧宅西厢房的夹墙,藏得深着呢,小的用您给的铁丝挑了半时辰。\"
苏婉儿接过竹筒的手微颤。
竹节裂开的瞬间,一张染了茶渍的信笺滑落,墨迹未干,\"联结吐蕃使者,许以河西之地换兵援\"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瞳孔骤缩。
落款处\"杨国忠\"三个字的笔锋带着狠劲,最后一竖几乎要戳破纸背。
\"去把父亲请来。\"她声音发紧,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系统光纹。
前世读《资治通鉴》时,只知杨国忠倒台后安禄山势大,却不知这败相里还埋着条勾连外族的毒线。
系统浮窗突然跳动,【历史原线:天宝十二年,杨国忠暗通吐蕃事泄,然为时已晚,河西三城已陷】的字样刺得她眼眶发热。
正这时,前院传来喧哗。
门房老张的大嗓门顺着穿堂风撞进来:\"高公公到——!\"
苏婉儿把信笺塞进袖中,刚迎出暖阁,便见高力士扶着鎏金拐杖跨进垂花门。
他今日没穿常服,月白暗纹宫装外罩着玄色斗篷,鬓角的银线在晨雾里泛着冷光。\"苏小娘子,\"他冲她拱了拱手,目光扫过她攥紧的袖口,\"某今日来,是要给您看样东西。\"
随从捧着个檀木匣上来。
匣中铺着层丝绒,躺着半枚带血的匕首,还有张皱巴巴的供状。
苏婉儿展开供状,墨迹未干的字迹里\"柳夫人李林甫遗族\"几个字撞进眼里。\"那刺客伪装成杨府厨役,\"高力士抚着胡须叹气,\"审到最后咬舌了,只说柳夫人收了李宅的金叶子,要取苏大人项上人头。\"
暖阁里的炭盆\"噼啪\"炸响。
苏婉儿突然想起昨日街角那个青布衫的身影——杨虎的同党,怕也是李林甫一脉的棋子。
她望着窗外摇晃的竹影,系统命运线在眼前交织成网:杨国忠的红、李林甫残党的紫、吐蕃的灰,缠成团要绞碎这将明未明的天。
\"小娘子在想什么?\"高力士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苏婉儿抬头,见他眼里浮着层探究的光。
她忽然笑了,将袖中密信抽出来:\"公公可知,杨国忠不仅想取我苏家性命,还想拿河西换吐蕃的刀?\"
高力士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接过信笺的手发颤,玄色斗篷下的手指几乎要把纸背戳穿。\"好个杨国忠!\"他突然提高声音,拐杖重重敲在青石板上,\"某这就进宫面圣!\"
\"公公且慢。\"苏婉儿拦住他,腕间光纹突然泛起幽蓝的光。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轻响,【盛唐执笔·史书重写功能已解锁】的字样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她深吸口气,压低声音:\"吐蕃使者原该两月后到,但此刻...怕是要提前了。\"
高力士的目光骤亮。
他盯着苏婉儿腕间流转的光纹,突然拱了拱手:\"某信小娘子。\"说罢转身就走,玄色斗篷在穿堂风里翻卷如旗。
日头偏西时,陈老夫子的马车停在苏府后门。
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湖蓝直裰,手里攥着个青布包袱,见了苏婉儿便叹气:\"小娘子这是要老夫去闯东宫?\"
\"夫子可知,吐蕃的狼要提前两个月来?\"苏婉儿扶他上车,\"太子若能提前调边军守河西,不仅能保我大唐疆土,更能让圣人看见...谁才是真忠君。\"
陈老夫子抚着银须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当年你母亲在寒舍当帮工,给老夫送了三年热粥。
今日这忙,老夫帮。\"他掀开马车窗帘,望着渐暗的天色,\"只望小娘子莫要骗老夫。\"
\"绝无虚言。\"苏婉儿后退两步,看着马车辘辘驶远。
晚风掀起她的裙角,系统浮窗里,吐蕃使者的命运线正从灰转红——那是她用\"史书重写\"功能撬动的第一块骨牌。
当夜,苏府西跨院的绣楼里,烛火燃到第三支时,苏婉儿摸黑推开窗。
月光漫进来,照见她腕间光纹正泛起奇异的金色。
她轻触光纹,系统界面在眼前展开,新增的\"边军调令\"图标闪着暖光。
\"该动真章了。\"她对着月光轻声说。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在应和什么。
次日清晨,宫门外的鼓点比往日急了三分。
苏婉儿站在绣楼窗前,望着远处宫墙上升起的狼烟,嘴角微微扬起。
街角传来报童的吆喝:\"号外!吐蕃使者提前抵京——!\"
她望着晨雾里浮动的人群,腕间光纹突然发烫。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比往日多了几分沉厚:【新功能已激活,请宿主查收】。
苏婉儿垂眸,指尖轻轻划过光纹。
更深露重时,绣楼的烛火终于熄灭。
黑暗中,一道幽光从窗棂漏出,像颗将落未落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