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捏着信笺的手指微微发颤,烛火在她眼底投下跳动的阴影。
高力士的密报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吐蕃使者离京本是寻常外事,可杨国忠偏要在郊迎时动手,分明是要将水搅浑,借机拔除异己。
她垂眸看向地窖里码放整齐的唐刀,刀身映出她紧绷的下颌线,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浮动:\"历史原线:天宝十二年三月,杨国忠诬河西节度使私藏军械,苏氏因涉事被抄家。
当前纠错进度:78%。\"
\"明远。\"她转身时发梢扫过刀鞘,发出细碎的轻响,\"武威卫最近调防情况如何?\"
苏明远正用软布擦拭刀刃,闻言立即直起身子:\"上月换防后,大哥在北城门当值的旧部调了三个队过来,现在武威卫里能说上话的兄弟有十七人。\"他的拇指蹭过刀背的血槽,\"这批刀要是能送过去......\"
\"不是送,是让他们自己'捡'到。\"苏婉儿指尖轻点刀身,金属嗡鸣混着她的低笑,\"韩铁匠那边,明日开始让学徒在酒肆说漏嘴,就说'凉州边军订了批精铁菜刀,走漕运下月到'。\"她抬眼时眸中寒芒乍现,\"杨虎的人盯了我们三个月,耳朵早磨出茧子,得给点带腥味的饵。\"
二更天的长安城还浸在墨色里,西市后巷的酒肆却飘出浓烈的酒气。
韩铁匠的小徒弟阿柱揉着发红的眼睛,舌头打着卷儿跟酒客吹牛:\"您是没见那刀胚子,薄得能照见人影!
我师父说这是给凉州军......\"话没说完就被老匠师揪着耳朵拽走,可\"凉州军\"这两个字早像种子似的埋进酒客耳朵里。
三日后,杨虎在密报上重重画了个圈。
他倚着太师椅,指节叩着桌案:\"凉州边军?
苏婉儿倒是会挑由头。\"烛火映得他脸上的刀疤忽明忽暗,\"去漕运码头盯着,等船到了,连货带人一并扣下——要活的。\"
月黑风高夜,漕运码头的芦苇荡里伏着二十几个黑衣人。
领头的刀疤脸打了个手势,二十支短弩同时上弦。
江面上那艘挂着\"陈记药行\"旗号的木船正缓缓靠岸,船舷上的\"药材\"箱码得整整齐齐。
\"动手!\"刀疤脸低喝一声,黑衣人如夜枭般扑上甲板。
利刃划开木箱的瞬间,所有人都僵住了——箱里哪有什么药材,全是半人高的桐油桶,最上面摆着几柄生锈的旧菜刀,刀身用红漆歪歪扭扭写着\"陈记切菜刀\"。
\"中计了!\"刀疤脸转身要跑,却听\"咚\"的一声闷响。
斜刺里杀出一队官船,船头站着个尖嘴猴腮的宦官,举着明黄圣旨尖叫:\"大胆反贼!
这是尚食局采买的南海椰子油,你们竟敢劫皇家贡品?\"
次日早朝,高力士的弹劾如惊雷炸响:\"杨相手下夜袭官船,置圣恩于何地?\"金銮殿上,杨国忠的朝服被冷汗浸透,他对着龙椅叩首:\"陛下明鉴,臣绝无此意......\"
\"退朝。\"李隆基将茶盏重重一放,青瓷碎裂声惊得殿外雀鸟扑棱棱乱飞。
苏婉儿跪在偏殿的蒲团上,袖中弩机压得手腕发酸。
她望着御案后垂眸翻奏疏的皇帝,喉间发紧——这是她第一次离龙袍这么近,能看清龙纹金线里绣着的云纹,能闻到龙涎香里混着的药味。
\"《边防整备疏》?\"李隆基翻到最后一页时突然顿住,指尖划过附在文末的地图,\"这几个标记......\"
\"吐蕃使者此次来京,带了二十车'贡品'。\"苏婉儿声音稳得像山涧清泉,\"可据臣女所知,逻些城今年大旱,哪来的二十车锦缎?\"她抬眼时目光灼灼,\"地图上的庄子,是臣女请人'偶然'发现的,里面堆的不是丝绸......是箭簇。\"
殿外传来玉漏滴水声,李隆基的指节在地图上敲了三下:\"下去吧。\"
苏婉儿退到殿外时,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唐韵值+300,当前等级:青史补阙。
解锁功能:人脉关系网。\"她望着宫墙外翻涌的乌云,突然想起韩铁匠——昨日去工坊时,老匠师咳得直捂胸口,掌心全是血。
\"苏娘子!\"陆药师的药童气喘吁吁跑来,\"韩老爹旧疾犯了,咳得背过气去!\"
苏婉儿的绣鞋碾过青石板,带起一阵风。
药庐在平康坊最深处,她提着灯笼跑过七拐八弯的巷子,衣摆扫过墙角的青苔。
路过第三个街角时,她耳尖微动——身后的脚步声不对,不是寻常夜归人的拖沓,是皮靴底擦过青石板的轻响,每一步都卡着她的步频。
灯笼的光被风吹得摇晃,她借着阴影迅速转身,正看见巷口拐角处一道黑影闪过,月光只来得及照亮对方腰间的玉佩——不是杨党惯用的玄铁令牌,是块羊脂玉,雕着并蒂莲。
苏婉儿缓缓握紧袖中短匕,寒意顺着指尖爬进心脏。
夜风掀起她的鬓发,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而她耳边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一下一下,敲打着同一个念头:这次来的......不是杨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