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青石板上淌成银河,墨笔攥着铜片的手青筋凸起,樟木箱开合的脆响在账房里格外清晰。
苏婉儿悬在梁上,能看见他后颈渗出的汗珠——那枚伪造的千机锁残片,正精准地扎进他紧绷的神经。
\"执笔者虽断,笔意犹存。\"男人的声音发颤,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从箱底抽出一卷泛黄的绢帛,借着月光扫过上面的纹路,突然转身对着梁上的阴影一揖:\"天策府的贵人,可愿随在下走一趟?\"
苏婉儿心跳漏了半拍。
系统界面在眼前闪烁,\"逆守派成员'墨笔'情绪值:信任度+30%,怀疑值-15%\"的提示让她喉间泛起冷意——这老狐狸终于上钩了。
她翻身跃下,落地时裙角扫过满地算盘珠,发出细碎的响:\"墨先生既知笔意,该明白我等所求。\"
墨笔的瞳孔在月光下收缩成线。
他盯着苏婉儿腰间挂着的半块玉牌——那是她照着记忆里天策旧物仿造的,边角特意磨出岁月的痕迹——喉结动了动:\"观史阁逆守派与安禄山签了密约,他们要在范阳起兵时,用机关破了潼关防线。\"他压低声音,\"但我们这些旧人...不想看着长安再落贼手。\"
苏婉儿垂眸掩住眼底的暗潮。
前世史书里只说潼关失守因哥舒翰被迫出关,却不知竟有内鬼作祟。
她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玉牌:\"我有半卷天策帛书残卷,可换逆守派的机关分布图。\"
墨笔的呼吸陡然粗重。
他盯着她的手,像是盯着救命的浮木:\"子时三刻,西直门外槐树林,第三棵老槐下有暗门。\"说罢转身推开后窗,夜风吹得他青衫猎猎作响,倒像是急于证明自己的急切。
苏婉儿望着他消失在巷口的背影,系统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唐韵值+200,当前等级:青史补阙(1200\/5000)。\"她摸出袖中被汗浸透的帕子擦了擦手,帕角绣着的并蒂莲被揉得皱巴巴——这是母亲陈氏今早塞给她的,说\"遇事莫慌\"。
二更梆子刚响,西直门外的槐树林里飘起薄雾。
苏婉儿踩着满地槐花瓣,在第三棵老槐前停住脚步。
树皮上三道半指深的划痕在雾里若隐若现,她屈指叩了三下,听见地底传来\"咔嗒\"一声。
暗门掀开时带起的霉味让她皱了皱眉,跟着墨笔往下走了七步,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间半地下的密室,墙上挂着十几盏羊角灯,照得满墙的舆图泛着冷光。
正中央的檀木桌上,一张《千机锁分布图》铺得平整,范阳、太原、洛阳三地的红圈格外刺目。
苏婉儿的指尖刚要触碰图上的范阳标记,系统突然发出灼热的提示:\"检测到历史关键节点,唐韵值+300。\"
\"这些机关是当年则天皇后为防边乱所建,\"墨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逆守派要引安禄山开了锁,放胡骑直入关中。\"他的手指划过洛阳的红圈,\"但他们不知道...天策府当年留了后手。\"
苏婉儿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前世安史之乱时,洛阳城破只用了七日,原来竟是机关被破的缘故。
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从怀中取出半卷裹着锦缎的帛书:\"这是天策府最后一卷《守关要术》,换你这张图。\"
墨笔的手在帛书上抚过,眼底泛起泪光:\"当年天策覆灭,我以为这些东西都埋进黄土了...\"他突然抬头,目光灼灼,\"贵人可知,逆守派最近在找一个'关键变量'?
他们说此人能改写天命。\"
苏婉儿的心跳如擂鼓。
她垂眸盯着帛书上褪色的\"天策\"二字,听见自己的声音平稳得像是预先演练过:\"墨先生只需守好约定。\"
密室里的羊角灯突然晃了晃,远处传来梆子声:\"三更天——\"
墨笔猛地将分布图塞进她手中:\"快些走,子时之后巡城卫会加岗。\"他转身要去吹灭墙上的灯,袖口却擦过案角的烛台,火苗\"腾\"地窜上舆图。
苏婉儿眼疾手快扯下外袍扑火,烧焦的纸灰落在分布图上,像极了后世史书中那些模糊的断章。
出了暗门,槐树林的雾更浓了。
苏婉儿将分布图贴身藏好,袖中传来硬物硌着皮肤的疼——是韩铁匠今早让人送来的信。
她摸出来借着月光扫过,嘴角终于扬起一丝笑意:\"雷火弩改良成功,十丈外靶标引爆,辅以火油可焚百步。\"
与此同时,城南的西市后巷传来踹门声。
杨虎提着鬼头刀踹开阿卜杜拉商队的院门,院里堆着的货物全是装着沙土的麻包,墙上还留着未干的水渍——显然是刚用消防水掩盖过痕迹。
他一刀劈断院中的枣树,树皮裂开的瞬间,几片染着火油的碎布飘落下来。
\"废物!\"他踹翻脚边的瓦罐,酱菜的酸臭混着血腥气弥漫开来。
三天前他盯着商队进了城,原以为能抓个现行,没想到竟是苏婉儿设的局。\"追!
给我追去城东!\"他抹了把脸上的汗,却没看见街角的阴影里,陈掌柜的马车正静悄悄地拐进另一条巷子,车厢里码着的木箱上,封条印着苏家商行的朱红印记。
子时四刻,苏婉儿回到墨云轩时,陆药师正坐在廊下等她。
老人的药炉飘着安神香,见她进来立刻起身:\"姑娘,陈掌柜说河北的信鸽已放,密报裹在人参须里,查不出来。\"
苏婉儿将分布图递给陆药师,看他用特殊的药水在图上涂抹——原本隐藏的机关位置渐渐显影,像一张血色的网。
她摸出韩铁匠的信递给陈掌柜:\"让铁匠铺加三倍人手,火油从淮南调,走漕运避开黄河。\"
陈掌柜接过信时,指节微微发颤:\"姑娘,这雷火弩若是成了...\"
\"成了就能烧了安禄山的粮草。\"苏婉儿打断他,目光扫过廊下那盆夜来香——前几日被夜雨打落的花苞,竟又冒出几个新的骨朵。
她忽然想起墨笔说的\"关键变量\",系统界面突然闪烁起来,那行新浮现的字让她浑身一震。
她摸出贴身收藏的帛书残卷,月光透过窗纸照在上面,原本空白的地方泛起金光,一行小字缓缓显现:\"执笔者终将独行。\"
苏婉儿盯着那行字,喉间泛起一丝苦涩。
她原以为有系统、有家人、有这些并肩的旧人,就能改写命运。
可此刻帛书上的金光刺得她眼眶发酸——或许从她捡起千机锁残片的那一刻起,这条改命的路,就只能她一个人走到底了。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四更天——\"。
苏婉儿将帛书重新收好,指尖触到胸前的玉牌,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爬进心口。
她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眼底的暗涌翻卷成火——既然逆守派要她做那个\"变量\",那她便要做最锋利的那把刀,捅破这宿命的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