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子的声音还在耳边嗡嗡作响,苏婉儿指尖的信笺已被攥出褶皱。
墨迹未干的\"范阳方向,安禄山已提前调动兵马\"几个字像烧红的铁钉钉进眼底,她猛地站起身,木椅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系统,地理沙盘!\"她在心底低喝。
眼前霎时浮现出立体的大唐疆域图,范阳的位置原本该是三个月后才会泛起的血雾,此刻竟如泼翻的朱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蔓延,连带着平卢、河东两处军镇的标记都开始泛红。
\"原史记载安禄山起兵是天宝十四载十一月...\"她喉间发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现在才天宝十一载秋,足足早了三年!\"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检测到历史偏差值+37%,当前唐韵值4821,触发'盛唐执笔'阶新功能——军报速译。\"
\"明谦!\"她转身时裙角扫翻了案上的茶盏,青瓷碎片落在地上发出脆响。
苏明谦正抱着一摞兵书从偏厅出来,听见唤声立刻小跑过来,发冠上的玉簪微微晃动:\"阿姐?\"
\"去马厩取最快的信鸽,给洛阳驻军传信。\"苏婉儿抓过他怀里的《李卫公问对》,翻到夹着红笺的那页,\"按这里的'防蝗密令'写——就说黄河北岸发现蝗群踪迹,需紧急调三千步军沿河布防。\"
苏明谦瞳孔微缩,手指在书页上顿了顿:\"阿姐是要借防蝗之名...提前卡住叛军南下的要道?\"他抬头时眼底已燃起火光,\"我这就去!\"话音未落人已冲出院门,廊下的鹦鹉被惊得扑棱着翅膀,叽叽喳喳叫着\"小心火烛\"。
\"李将军、陈将军呢?\"苏婉儿扯住正要跟出去的小七子,\"去前院正厅,说我有十万火急的军务要议。\"她摸了摸袖中系统新兑换的《河北道军事舆图》,布料下凸起的羊皮纸触感让她略微镇定些——前世她只在论文里分析过安禄山的行军路线,如今每道山梁每处关隘都刻在这张图上。
正厅的门被推开时,李将军和陈将军刚放下茶盏。
李将军的铠甲还带着边关的风沙气,见她进来立刻起身:\"苏姑娘可是为范阳的事?\"
\"正是。\"苏婉儿将舆图展开铺在案上,指尖点在博陵郡的位置,\"安禄山若要南下,必经博陵。
李将军的边军可从飞狐口迂回到敌后,陈将军的骑兵则在易水设伏——但切记,没有圣上口谕,绝不能先动手。\"
陈将军捻着花白的胡须:\"万一那胡儿提前冲关...\"
\"所以才要等。\"苏婉儿从袖中取出半块虎符——正是前日从杨虎那里搜出的,\"赵大人残党通敌的证据在太子手里,我这就进宫面圣。
只要陛下肯下旨让三边军镇联动,我们就有半个月的布防时间。\"
李将军突然按住她的手背。
他的手掌粗糙如老树皮,却带着军人特有的温度:\"苏姑娘,李某在边关守了二十年,见过太多好儿郎埋骨沙场。
若你需要,李某的三千玄甲军今夜就能拔营。\"
\"不可。\"苏婉儿摇头,\"没有名正言顺的调兵令,便是给安禄山递刀。\"她望着两位将军鬓角的霜色,声音软了些,\"但请相信,这次我们不会再输。\"
大明宫宣政殿的蟠龙柱在暮色中投下冗长的阴影。
苏婉儿跪在金砖上,面前的御案摆着她连夜整理的《范阳军情十二策》,墨迹未干的地图上用朱笔标满了\"粮道关隘伏兵点\"。
\"苏卿。\"李隆基放下策书时,玉扳指在案上叩出清脆的响,\"你说安禄山早有反心,朕记得去年他还来长安献过白鹰。\"
\"陛下,白鹰是真,反心也是真。\"苏婉儿抬头,目光扫过殿外渐沉的夕阳,\"臣女不敢妄言,但请陛下看这组数据——范阳军镇今年春申领的军粮比去年多了三成,铁料采买量翻了一倍。
更有边民来报,范阳城外的校场,夜间常有火把照得如同白昼。\"
她展开第二卷,是书院学子们整理的《河北道物产志》:\"范阳产良马,平卢出精铁,安禄山这三年暗中兼并了十七家铁匠铺。
臣女的商队上月在榆关被扣,押解的士卒佩的是范阳军的狼头箭——可按规制,边军箭簇该刻'范阳军'三字,他们却只刻了'范'。\"
殿中静得能听见漏壶滴水的声音。
李隆基突然笑了:\"你这丫头,倒比朕的户部尚书还会查账。\"他拿起朱笔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准你调用历法监督司的粮仓调度权,前线缺粮就从河南道调。
至于边军...\"他顿了顿,\"传朕口谕,李、陈二将听调不听宣,若有紧急军情,可先斩后奏。\"
走出宣政殿时,暮色已漫上宫墙。
苏婉儿摸着腰间新赐的鱼符,冰凉的玉质贴着肌肤,像颗定心丸。
她刚转过龙尾道,就见苏明远牵着马等在宫门外,马背上堆着鼓鼓囊囊的包袱。
\"阿姐,书院的学子们听说要整理军报,都抢着来。\"苏明远扯下包袱上的油布,露出一摞摞麻纸,\"陈老夫子带着他们分了三组,一组抄军报,一组核粮数,还有一组专门画地图。
云娘说要把她攒的胭脂钱捐出来买笔墨。\"
\"好。\"苏婉儿翻出最上面的一张纸,是个小娘子的字迹,工整得像印出来的,\"告诉他们,每整理好十份军报,就去尚食局领碗羊肉汤。
天凉了,别冻着。\"
\"还有。\"苏明远压低声音,\"户部的刘尚书说军费要等秋赋下来才能拨。
我...\"
\"我去见他。\"苏婉儿翻身上马,马蹄踏碎满地落霞,\"就说若耽误了军粮,他的乌纱帽可保不住。\"
户部的灯笼刚点亮时,苏婉儿的马车停在了尚书府门口。
刘尚书见她来,先叹了半天气:\"苏姑娘,不是某不肯拨,实在是国库...\"
\"刘大人可知民间有多少青壮愿意参军?\"苏婉儿打断他,\"臣女今日在西市转了转,卖刀枪的铺子被抢空了,茶肆里的书生都在背《木兰诗》。\"她从袖中摸出张纸,\"这是三百个商户的联名信,愿以家产作押预支商税——保境安民,他们比谁都急。\"
刘尚书的手指在信上轻轻扫过,突然笑了:\"苏姑娘这是拿民心来压我?\"他转身从书案取出钥匙,\"跟我去银库,要多少自己点。
但得说清楚,若真能平了叛乱...\"
\"自然要记刘大人首功。\"苏婉儿接过钥匙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批了二十年奏疏磨出来的。
夜漏三更时,苏婉儿站在朱雀门的城楼上。
北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她望着北方漆黑的天际线,那里有她前世记忆里的烽火,此刻却只有星子在闪烁。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检测到关键人物命运线变动——安禄山,血色,指向长安。\"
她摸出怀里的信笺,是李将军刚送来的最新军报:\"范阳兵马已过居庸关,前锋距博陵还有百里。\"风掀起信笺一角,她望着那抹被风卷起的纸边,突然笑了——前世此时,她还在现代的图书馆里翻旧报纸;如今,她站在这里,握着整个盛唐的命运。
\"小姐。\"小七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夜露的湿凉,\"书院的工地说明日要上梁,陈掌柜让您去选吉时。\"
苏婉儿转身时,看见远处书院的工地上,火把连成一条火龙。
夜风掀起她的裙角,她望着那片火光,突然想起前世书院被叛军焚毁时的场景——浓烟遮天,学子们抱着书册在火海里奔跑。
而此刻,工头的号子声正穿透夜色:\"上梁——大吉!\"
系统的地理沙盘中,范阳的血雾仍在蔓延,但长安的位置,不知何时泛起了一片淡金。
她摸了摸颈间的鱼符,那里贴着系统新兑换的\"平叛策\"残卷,墨迹还带着系统空间特有的冷香。
北方的天际线突然划过一颗流星,转瞬即逝。
苏婉儿望着那处光亮,轻声道:\"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烧起来。\"
城楼的更鼓敲过三更,她转身往书院方向走去。
身后的夜空里,一道血色命运线正从范阳方向升起,如同一把染血的剑,直指长安——那是安禄山最后的轨迹,也是她命运的终点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