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马的声音撞破晨雾时,苏婉儿正捏着玉牌,指尖在系统界面上划出一道青光。
地理沙盘在她眼底徐徐展开,陇右山脉如青鳞般层层铺陈,吐蕃骑兵的标记像团暗红血点,正沿着小勃律国边境蜿蜒——那是她昨日才让洛阳密探传回的路线图,此刻与兵部最新军报叠在一起,竟分毫不差。
\"好个绕道夹击。\"她指甲掐进掌心,系统浮窗跳出\"历史原线\":安史之乱后吐蕃趁虚而入,陇右二十余城尽失。
可如今安禄山残党未灭,吐蕃竟要抢在唐军反应前合流......
\"去马厩牵我的乌骓。\"她转头对云娘道,声音里淬着冰,\"把暗卫营的飞鸽笼抬来。\"
云娘的手刚搭上门框又顿住:\"娘子,您这是要——\"
\"传信给明远。\"苏婉儿抽出案头狼毫,墨汁在信笺上晕开\"急\"字,\"陇右大营此刻必须换防,他若晚到半日......\"笔尖突然折断,她盯着沙盘上临洮的标记,喉间发紧。
前世史书记载,临洮是陇右最薄弱的隘口,若被攻破,长安西大门就开了。
飞鸽扑棱棱振翅时,东边天际刚泛起鱼肚白。
苏婉儿翻身上马,乌骓仰头嘶鸣,马蹄卷起的尘沙里,她瞥见云娘攥着锁子甲追出来:\"娘子的甲!\"
\"先收着。\"她策马转向大明宫方向,发梢被风扯得猎猎作响,\"我要见陛下。\"
含元殿的金瓦在晨雾里若隐若现,李公公的拂尘刚扫过丹墀,就见苏婉儿的乌骓冲过永巷。\"郡君慢些!\"他小步跑着迎上来,\"陛下刚用过早膳,在紫宸殿批折子......\"
\"劳烦公公通传。\"苏婉儿甩下缰绳,绣鞋在阶上叩出急响,\"就说陇右有灭顶之灾,晚一刻,长安就多一分险。\"
紫宸殿内,李隆基正放下吐蕃进贡的氆氇,听见\"陇右\"二字,笔杆在案上一磕:\"苏郡君,你上月才说安禄山余党不足为惧,今日又说吐蕃......\"
\"陛下请看。\"她展开《西陲战备策》,指尖点在地图上小勃律国位置,\"吐蕃赞普派了论莽热率三万骑兵,表面说借道通商,实则要与安庆绪残部在临洮会师。\"她抬眼时目光灼人,\"儿臣前日刚用治蝗术换得户部张侍郎信任,调粮的船已经出了渭河——可若让两军合流,这些粮,怕要喂了敌寇。\"
龙案后传来瓷器轻碰的脆响。
李隆基捏着她呈的密报,指节泛白:\"你说的'钦差调度西线'......\"
\"儿臣不要虚衔。\"苏婉儿单膝跪地,\"只要陛下准我调陇右镇军、征地方团练,以'剿匪练兵'为名。
若事败,儿臣提头来见。\"
殿中静得能听见漏壶滴水。
李公公悄悄抬眼,见皇帝望着窗外初开的桃花,忽然笑了一声:\"你那套'占田制'让商税涨了两成,治蝗术又解了河南旱情......\"他将朱笔往她手里一塞,\"准了。
这道敕书,你亲自拟。\"
出宫时,日头已爬上五凤楼。
苏婉儿在檐下停步,摸出怀里的飞鸽传书——是苏明远的回信,墨迹未干:\"妹放心,明远已率玄甲骑星夜兼程,三日后必达陇右大营。\"
\"去户部。\"她对暗卫道,\"找二弟。\"
苏明谦正站在户部廊下,手里攥着算盘,见她过来,立刻晃了晃怀里的账册:\"姐,张侍郎说边疆粮仓调度司的钥匙他留了三把,咱们苏家、户部、商会各管一把。
周大东家今早又捐了五万石粮,说是要给'保境护商'的义勇军当军饷。\"
\"好。\"她拍了拍弟弟的肩,\"你盯着粮船,从渭河转泾河,必须比敌军快。\"
\"那姐呢?\"
\"我去兵部。\"她摸了摸腰间的钦差敕书,\"火油、箭矢、拒马桩,一样都不能少。\"
兵部值房里,老尚书正对着军资清单发愁,见她进来,立刻堆起笑:\"苏郡君这是......\"
\"调三千石火油,五千张硬弓。\"她将敕书拍在案上,\"以'剿匪练兵'名义,地方团练要用。\"
老尚书的胡子抖了抖:\"火油是军库压箱底的......\"
\"上个月范阳献的葡萄酿,陛下赏了您两坛。\"她忽然笑了,\"您说那酒甜得像蜜,可儿臣知道,陇右的风里全是沙。\"她俯身压低声音,\"若让吐蕃的马队踩着沙杀过来,您藏在库房的火油,怕要便宜了敌人。\"
老尚书的脸瞬间涨红,提笔在调令上画了押:\"明日辰时,东西送到承天门。\"
日头西斜时,长安各坊的墙根下已贴上《边事通报》。
书院的学子们举着浆糊桶跑,念诵着\"吐蕃残寇欲犯我境,我军已布天罗地网\",围观的百姓踮脚看,有老卒拍着大腿喊:\"苏郡君前年平河朔水患,去年破长安粮荒,这次必能守住!\"
云娘从西市回来时,袖中还沾着商栈的墨香:\"娘子,商会的人说,义勇军能凑三千青壮,专门给粮队押车。
周大东家还说,要把他那十艘漕船刷成军绿,看着威风。\"
\"辛苦你了。\"苏婉儿接过她递来的锁子甲,金属片相碰的轻响里,她摸到甲叶内侧的并蒂莲——那是博陵郡的小丫头绣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比任何宝石都烫人。
夜至三更,她登上承天门城楼。
晚风卷着沙粒扑在脸上,西边的云团像被血浸过,隐隐有雷声滚过。
系统界面突然亮起,地理沙盘上,临洮的标记正渗出刺目的红,一条血色命运线如毒蛇般蜿蜒,直抵苏明远的军帐位置。
\"姐!\"
城下传来熟悉的马蹄声。
苏明远的玄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仰头望她,眉间的箭疤被风吹得发紧:\"我到陇右大营了。
方才斥候来报,吐蕃前锋离临洮还有百里。\"
\"明远。\"她扶着女墙,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记不记得小时候,娘给咱们蒸的枣花馍?\"
\"记得。\"他翻身下马,玄甲在地上撞出闷响,\"娘说,甜的要留给最苦的时候。\"
\"临洮的风比长安苦十倍。\"她摸出怀里的玉牌,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唐韵值+2000,当前等级:青史补阙。\",\"但你记住——\"她指向西边翻涌的乌云,\"你守的不只是临洮,是大唐的底气。\"
更鼓敲过五下时,城楼下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暗卫的声音撞破夜色:\"临洮急报——\"
苏婉儿的手猛地攥紧锁子甲,血色命运线在沙盘上骤然加粗。
她望着西方天际,那里有星子坠落,像极了前世史书中记载的,临洮城破那日的流星。
\"备马。\"她转身对云娘道,甲叶相击的脆响里,眼底有火在烧,\"去陇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