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的青砖地上落着半片枯叶,被穿堂风卷得打了个旋儿,正撞在苏婉儿绣着缠枝莲的鞋尖上。
她垂眸盯着那片叶,耳中还响着张柬之方才的叹息——\"第三具尸体了,户部左丞今早喝了御赐的参茶,血从七窍往外涌,跟被抽干了魂魄似的。\"
系统提示音在她脑海里炸开时,后颈的寒毛跟着竖起来。
命运线扫描功能自动开启,她抬眼扫过廊下当值的宦官,那几个捧着茶盘的身影头顶,果然飘着刺目的红光。
\"张大人且宽心。\"她指尖轻轻扣了扣案上的茶盏,釉面与指甲相碰发出清响,\"学生今日来,原是替母亲送些安神香给大人,却不想撞上这等事。\"说着便要起身,袖中帕子\"不小心\"扫过茶盏边缘,沾了些凝结的茶渍。
张柬之正攥着呈报表的手顿了顿,抬头时见她眼尾微垂,倒像被这惨状惊着了:\"苏姑娘......\"
\"不过是妇道人家的小心思。\"她抿了抿唇,帕子已悄悄收进袖中,\"大人若信得过,这茶盏学生替您收着,待回府让家母用陈年普洱养一养,去去晦气。\"
出了御史台,苏婉儿脚步未停,直接拐进西市的书斋。
陈老夫子正捧着《齐民要术》打盹,听见门响抬眼,见是她,胡子先颤了颤:\"小祖宗,你爹刚差人来寻你——\"
\"老夫子且看这个。\"她摊开帕子,茶渍在素白缎面上晕成暗褐,\"御赐的参茶,喝死了三位大人。\"
陈老夫子的睡意瞬间散了。
他摸出放大镜凑上去,浑浊的眼珠突然瞪得滚圆:\"牵魂散!\"枯瘦的手指戳着茶渍里极细的晶砂,\"这毒混在茶汤里根本尝不出来,发作时七窍流血,像被勾了魂似的,可不就应了这名字?\"
苏婉儿后背沁出冷汗。
系统提示里,历史原线中这几位清流官员正是在此时被毒杀,导致朝堂清议彻底哑火。
她攥紧帕子,指节泛白:\"杨虎的手伸到御膳监了。\"
\"你要做什么?\"陈老夫子突然抓住她手腕,\"那御膳房是皇宫内苑,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我有办法。\"她抽回手,掌心还留着老夫子的温度,\"今晚我去见祖父。\"
苏府正厅的烛火噼啪炸响。
苏老爷子搁下茶盏,青瓷与红木相碰的脆响里,他盯着孙女:\"你说要借族老献寿礼的由头进宫?\"
\"祖父的寿辰快到了,族里几位叔公都备了贺礼。\"苏婉儿跪坐在软垫上,腰板挺得笔直,\"孙女儿打听过,御膳监最近要换一批新茶具,说是太上皇嫌旧的花色老气。\"
老爷子的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
他这孙女自小就有主意,可这回......\"你想往宫里安插人?\"
\"不是人。\"苏婉儿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是这个。
孙女儿让小六子寻了些西域来的磁粉,掺在釉里烧茶具,遇毒就会变紫。\"她抬眼,目光灼灼,\"再让族里的阿婆们扮作送茶嬷嬷,御膳房的人总不会防着上了年纪的。\"
老爷子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当年你曾祖父跟着太宗皇帝打天下,也是这样的胆色。\"他拍了拍桌子,\"去跟你叔公们说,就说我苏守业的寿礼,要挑最精致的瓷器。\"
三日后,苏府的马车进了宫。
苏婉儿裹在送茶嬷嬷的青布裙里,脸上涂了层厚厚的脂粉,跟着队伍溜进御膳房。
灶火烤得人额头冒汗,她盯着几个在茶柜前打转的宦官,系统提示音在脑中嗡嗡作响——那几个红光最盛的,正往茶罐里撒着白色粉末。
她攥紧袖中的磁粉茶具,心跳快得要冲出喉咙。
等那几个宦官走后,她迅速掀开茶罐,将掺了磁粉的新茶换进去,又把原有的毒茶倒进随身带的竹筒。
刚要退出去,拐角处突然传来脚步声。
\"李公公,张尚食让您去看新到的云腿。\"
苏婉儿心下一惊,转身就往柴房躲。
门后堆着半人高的柴火,她刚猫进去,就听见那两个宦官的声音:\"杨统领说了,今日必须把那几盏茶送出去。\"
\"放心,我在茶里多撒了把,管保那些老匹夫喝了连渣都剩不下。\"
柴房的门缝里漏进一线光,照在她攥着竹筒的手上。
指节因用力泛白,可眼底却腾起一团火——杨虎,你以为我在暗处?
第二日早朝。
苏婉儿站在宫墙的阴影里,看着小黄门捧着茶盏鱼贯而入。
她摸出腰间的铜哨,轻轻吹了声。
远处,小六子带着几个护院从街角闪出来,悄悄跟上了那两个宦官。
御书房里,太上皇的茶盏刚举到唇边,突然顿住。
他盯着盏中茶汤,原本清亮的茶水正缓缓变紫:\"这是......\"
\"启禀陛下!\"张柬之突然跪了下来,手中捧着个茶盏,\"臣等今日饮的茶,与前几日暴毙的同僚喝的是同一批。\"他指尖颤抖着指向盏中紫汤,\"此乃苏姑娘所制的验毒瓷,遇毒即变。\"
殿外突然传来喧哗。
金吾卫押着两个宦官撞开殿门,其中一个正捂着喉咙惨叫:\"茶里有毒!
我们喝了茶里有毒——\"话音未落,七窍已渗出黑血,直挺挺栽倒在地。
\"反了!\"太上皇拍案而起,龙袍都被震得乱颤,\"给朕彻查御膳监!\"
苏婉儿站在宫门外的柳树下,看着金吾卫如潮水般涌进御膳房。
她摸了摸发间的银簪,那是方才换茶时,顺手插在梁上的标记。
风掀起她的裙角,她对着宫墙轻轻说了句:\"你们以为我在幕后,其实......我一直在明处。\"
话音未落,街角突然快马奔来。
报信的家丁滚鞍下马,手中的急报还沾着边关的尘土:\"姑娘,雁门关急报!\"
苏婉儿接过信笺,封泥上的狼头印还带着余温。
她拆开一看,瞳孔骤然紧缩——雁门关外,一支打着陌生旗号的骑兵正往长安方向移动,马蹄扬起的尘土,已染黄了半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