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船在黎明前靠了岸,苏婉儿裹着月白斗篷踏上青石板,身后跟着押解杨国忠的囚车。
驿站的灯笼在风里晃,映得\"同福驿\"三个字影影绰绰。
\"小姐!\"小六子的声音带着破音,从院角窜过来时差点撞翻茶桌,手里的烛台晃得火苗直跳,\"那、那封从杨贼衣袍里搜出来的密信......不见了!\"
苏婉儿正解着腕间的珊瑚串,闻言指尖猛地一滞,珊瑚珠\"啪嗒\"掉在案上。
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喉结动了动——前世课本里\"安史之乱\"的血色批注突然在脑海里翻涌,系统提示音却比记忆更快响起:\"检测到关键物品丢失,建议启动历史常识检索。\"
她不动声色将手按在腰间的玉牌上——那是系统具象化的载体,凉意顺着掌心爬进血管。
眼前浮起半透明光屏,密密麻麻的小字在光屏上滚动:\"天宝十一年,边军与范阳旧部暗通书信案例:平卢军副将李守礼曾以密信联络安禄山亲卫,事泄后牵连十七名朝官。\"
苏婉儿的指甲掐进掌心。
密信若涉及边军将领,落在政敌手里,足以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更遑论苏氏刚扳倒杨国忠,正是树大招风的时候。
\"去,把驿站前后门都守住。\"她抬头时眼尾微挑,声音像浸了霜的银线,\"只准进不准出,敢硬闯的,打断腿。\"小六子打了个激灵,烛台差点摔在地上,应了声\"是\"便往院外跑,青布短打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苏明远正靠在廊下擦佩刀,闻言把刀往鞘里一磕,刀环相撞发出清响:\"要我怎么做?装醉。\"苏婉儿指了指院角的酒坛,\"去前堂闹,越大声越好,引开所有人的注意。\"苏明远挑眉,随手抄起酒坛灌了一口,酒液顺着下巴淌进衣领,摇摇晃晃往大堂走时故意撞翻了条凳,惊得几个住客尖叫。
苏婉儿借着换茶的由头在驿站里转了一圈。
东厢的商队正在算帐,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西厢的书生捧着《论语》念得摇头;后堂的马夫蹲在地上筛草料,草屑沾了半腿——直到她走到北屋窗下,听见里头传来压着嗓子的对话。
\"......那小娘子看着年纪轻,手段倒狠。\"是个中年男声,带着陇右口音,\"若那信真落在她手里......嘘!\"另一个声音突然压低,\"有人来了。\"苏婉儿脚步一顿,装作被门槛绊了下,扶着门框抬头——窗纸上映出两道人影,其中一个身形微胖,左眉尾有颗红痣。
她回到自己房里,从妆匣最底层摸出张旧纸,用炭笔匆匆画了几行字,又在末尾描了个模糊的\"安\"字。\"小六子。\"她推开窗,把纸塞进跑过来的小厮手里,\"去前堂,故意说漏嘴,就说我把密信藏在书案第二层抽屉。\"小六子眨眨眼,突然咧嘴笑了:\"小姐是要引蛇出洞?聪明。\"苏婉儿拍了拍他的头,\"记得装得慌张些。\"
一更梆子响过,驿站的灯陆续灭了。
苏婉儿缩在帐子里,听着窗外的更声数到第三下,突然听见\"吱呀\"一声——是书案抽屉被拉开的动静。
她攥紧了袖中的匕首,帐子被夜风吹得掀起一角,正看见那个左眉有痣的中年男子猫着腰站在案前,手里举着她伪造的密信,借着月光看得入神。
\"拿下!\"苏明远的声音像惊雷炸响,他从梁上跃下,佩刀鞘重重砸在男子后颈。
男子闷哼一声栽倒,伪造的密信飘落在地。
苏婉儿掀开帐子,烛火\"刷\"地被点亮,照见男子腰间挂着的银鱼袋——那是五品以上官员家仆的标记。
\"说,谁派你来的?\"苏明远用刀尖挑开男子的衣领,银鱼袋上\"兵部\"二字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男子疼得直抽气,额角的汗滴砸在青砖上:\"是、是张侍郎......他说苏家要是得了那封信,必定要踩着我们往上爬......张侍郎?\"苏婉儿蹲下身,指尖捏住他的下颌强迫他抬头,\"张镐?
张均?\"男子喉结动了动:\"张......张垍。\"
苏婉儿站起身,袖中系统界面突然亮起金光——唐韵值+20,\"盛唐执笔\"四个大字终于不再闪烁。
她摸出藏在发间的真信,那是用鱼鳔胶黏在发簪里的,递给守在门口的陈老夫子:\"连夜送回苏府,交给祖父。\"陈老夫子接过信时,胡须微微发颤:\"姑娘放心,老仆就是拼了这条命,也护它周全。\"
天还没亮,马车就碾着晨露出发了。
苏婉儿掀开窗帘,看陈老夫子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又转头看向被捆在车尾的男子——他此刻像只被拔了毛的鸡,缩成一团直打哆嗦。
马车驶入长安城郊时,东方刚泛起鱼肚白。
宫阙的飞檐在薄雾里若隐若现,像卧着的巨兽。
苏婉儿摸了摸发烫的系统界面,蓝色命运线突然在眼前展开,如一条幽蓝的绸带,直往太极殿方向飘去。
她放下窗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牌。
车外传来守城士兵的吆喝:\"停——查验路引!\"苏婉儿望着车帘缝隙里透进的微光,突然想起系统新解锁的\"人脉图谱\"功能里,太极殿那个未命名的红点。
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