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被血浸透的绸子,黏在石堡城的断墙上。
苏婉儿的指尖还沾着李烈的血,温热的触感透过粗布手套渗进来,与系统\"人脉图谱\"在视网膜上投下的淡蓝光影重叠——那是杜衍的资料,安禄山幕府首席谋士,西北军需贪腐案主谋,史载天宝十年死于范阳兵变。
\"苏小姐。\"沙哑的男声裹着硝烟飘来。
她猛地抬头。
黑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杜衍站在敌军阵列前,兜帽滑落到肩,眉峰如刃,眼底却浮着病态的潮红。
他的左手虚虚按在腰间玉牌上——那是吐蕃赞普亲赐的\"镇军使\"令牌,在火光里泛着幽绿的光。
苏婉儿的后槽牙咬得发疼。
昨夜系统提示\"厄难值突破临界\"时,她以为是石堡城守不住,是李烈的命运线彻底崩断,却不想真正的杀招藏在更暗处。
她垂眸扫过腕间系统投影的敌军布防图,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原本分散的吐蕃骑兵正在收缩,将石堡城围成铁桶,连西边那道仅供一人一骑通过的窄谷都有伏兵。
\"聪明一世。\"杜衍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银线,\"却不知真正的棋局,早在你娘还是通房丫头时就布下了。
吐蕃?
不过是引你们这些棋子入局的诱饵。\"他屈指弹了弹玉牌,\"真正的大戏,在长安。\"
\"小六子!\"苏婉儿突然扯开嗓子喊,右手在腰间系统面板上快速划动。
她知道这声喊会惊动周围的亲卫,但更重要的是——系统\"战鼓传讯术\"需要三声短促的梆子响作为启动信号。
\"在!\"小仆从断墙后窜出来,脸上沾着灰,怀里还抱着半袋箭。
\"去敲西墙的梆子,三短一长。\"她压低声音,指尖在小六子手背上快速点了三下,\"告诉明远,抢占北坡制高点,弩手必须在半柱香内覆盖敌军左翼。\"
小六子眼睛一亮,转身时差点被断矛绊倒,却硬是咬着牙爬起来,连滚带爬往西墙跑。
苏婉儿望着他的背影,喉头发紧——三个月前这孩子还只会蹲在厨房偷糖,现在跑起来带起的风里全是血与火的味道。
\"苏姑娘!\"李烈突然剧烈咳嗽,染血的手死死攥住她的衣袖,\"南边...南边有地道。\"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城墙根下的荒草正不自然地起伏,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地下蠕动。
系统的\"地理沙盘\"适时展开,红色标记在南城墙下连成一条线——那是吐蕃人挖了半年的地道,直通城内粮仓。
\"陈老夫子!\"她策马冲向正在给伤兵扎绷带的老学究,\"带二十个会挖土的,用醋泡过的棉被堵南边地道!
记着,每堵三步就泼火油!\"
陈老夫子的手顿了顿。
他本是教族学《论语》的,此刻却抄起铁锹,灰白的胡子被风吹得乱翘:\"姑娘放心,老朽当年在乡野办学,修过堤坝!\"他转身拍了拍最近的伤兵后背,\"小子,能走不?
跟我去会会地老鼠!\"
喊杀声突然拔高。
苏婉儿转头,正看见杜衍挥了挥手,敌军阵型瞬间裂变——左翼骑兵呈雁翅展开,右翼步兵举着盾缓缓推进,中间的投石车却调转方向,石弹上裹着的油布在火把下滋滋冒油。
\"要烧城门!\"有士兵大喊。
苏婉儿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摸出腰间系统刚兑换的青铜哨,放在唇边吹了三声长鸣——这是\"战鼓传讯术\"的变调,对应\"收缩防线,重点护门\"。
城楼上的鼓手立刻会意,牛皮鼓面被擂得震天响,原本分散的守军像被线牵住的木偶,迅速向城门聚拢。
\"苏明远!\"她又喊。
嫡兄的身影从北坡跃下,玄铁枪尖挑着敌军旗帜,铠甲上还挂着半片箭簇:\"阿妹!
北坡制高点拿下了,弩手已经能覆盖左翼!\"
\"压着左翼打,别让他们靠近城门!\"她抽出最后一支火油箭搭在弓上,\"等投石车换弹的时候,我来烧他们的油车!\"
\"明白!\"苏明远的枪尖指向敌阵,\"兄弟们,跟我杀——\"
弓弦震颤的声音混着喊杀声炸响。
苏婉儿的火油箭精准穿透第三辆投石车的油囊,腾起的火舌瞬间吞没了三个吐蕃兵。
她借着火光看向杜衍,正撞进对方阴鸷的眼——那里面没有慌乱,只有看棋盘的冷静。
\"你以为赢了?\"杜衍突然大笑,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癫狂,\"长安的烟花,此刻该炸了。\"
苏婉儿的心脏猛地一缩。
系统在这时弹出提示:\"检测到长安方向异常能量波动,建议立即查看急报。\"她摸向怀中的信筒,指尖却被血渍黏住——那是李烈刚才塞进来的,还带着体温。
\"李将军!\"她扑回断墙下,李烈的呼吸已经弱得像游丝。
他的右手还保持着指向南边的姿势,左胸插着半把吐蕃短刀,血浸透了身下的土,在地上洇出个狰狞的蝴蝶。
\"对不起...\"他突然笑了,\"没守住...诱饵的命。\"
\"胡说!\"苏婉儿按住他的伤口,系统自动弹出的\"金疮药\"在她掌心发烫,\"你守住了,你让我看清了杜衍的布局!\"
李烈的瞳孔渐渐散了。
他最后看了眼城楼上的唐军旗帜,喉结动了动:\"帮我...告诉史官...李烈...归唐。\"
\"我一定!\"她的眼泪砸在他脸上,混着血珠滚进泥土里,\"我会让后世所有人都知道,李烈是大唐的英雄!\"
夜风突然变了方向。
苏婉儿抬起头,正看见杜衍被几个亲卫架着往后退——苏明远的弩手已经压制了左翼,陈老夫子带着人从地道里钻出来,浑身是土却举着吐蕃的令旗欢呼。
她翻身上马,抽出腰间的唐刀:\"跟我冲!
砍了敌军的指挥旗!\"
这一仗打到黎明。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杜衍被捆得像只粽子,扔在苏婉儿马前。
他的黑袍被砍得破破烂烂,脸上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正是李烈最后那刀留下的。
\"你以为赢了?\"他吐了口带血的唾沫,\"长安...皇帝病重,太子监国,禁卫统领...空了。\"
苏婉儿的手猛地收紧,缰绳在掌心勒出红痕。
她盯着杜衍疯狂的眼睛,突然想起昨夜系统提示的\"人物溯源\"——原来这个本该死在范阳的谋士,早被吐蕃用秘术续命,在暗网里蛰伏了三年。
\"带下去。\"她声音冷得像冰,\"严加看管,我要亲自审他在长安的棋子。\"
\"姑娘!\"小六子从城楼上跑下来,手里举着个染血的信筒,\"方才城外来了快马,说是长安急报!\"
苏婉儿接过信筒的瞬间,指尖触电般一颤。
信筒上的封泥是太子东宫的麒麟印,却被撕得歪歪扭扭,像是被人抢了又硬塞回来的。
她望着远处渐起的晨雾,突然想起杜衍说的\"烟花\"——那不该是庆典的烟花,该是血与火的。
\"拆。\"她对小六子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信笺展开的刹那,风卷着晨雾扑来,模糊了上面的字迹。
但她还是看清了前两句:\"圣躬不豫,太子监国...\"
石堡城的晨钟恰在此时敲响。
苏婉儿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突然想起前世史书中\"天宝十二年,上崩于华清宫\"的记载。
原来历史的偏差,从来不是某个人的生死,而是整个王朝的脉搏,正在她手中重新跳动。
\"备马。\"她将信笺收进怀中,唐刀在鞘中发出清越的鸣响,\"回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