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外的金吾卫脚步声撞破雪夜的寂静时,苏婉儿的指甲正掐在袖中密函的边缘。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胸腔的声音,像擂鼓般震得耳底发麻——方才那声\"苏姑娘\"喊得太急,此刻喉间还泛着血腥味。
\"宫装女子?\"为首的金吾卫头目提着灯笼凑近,火光映得他脸上刀疤泛着青,\"深更半夜出现在太极殿,你当这是西市的茶楼?\"
苏婉儿垂眸盯着自己发颤的指尖,像是被吓破了胆的小宫女,声音发着抖:\"奴...奴才是尚食局的,给东暖阁送宵夜,走错了路...\"尾音突然拔高,\"方才、方才看见个穿月白裙子的姐姐往御花园去了!\"她抬手指向雪地里那行浅淡的脚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是她在密函入手的瞬间就想好的对策:把水搅浑,让追兵分去追假目标。
头目挥了挥手,两个侍卫立刻提刀往御花园方向奔去。
苏婉儿望着他们的背影,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攥紧——沈清音早该换了装束混进人群,这脚印不过是她故意留下的饵。
\"跟我去偏殿。\"头目粗鲁地拽她胳膊,她踉跄两步,密函边缘擦过掌心,烫得像块火炭。
偏殿内炭盆烧得正旺,却仍有寒气从砖缝钻进来。
苏婉儿缩在木凳上,看着头目甩上门出去传话,立刻摸出袖中火折子。
密函在火光里蜷起边角,她屏住呼吸——系统浮窗曾提示过\"历史文书多有隐墨\",此刻泛黄的纸页上果然浮出一行小字:\"太子失德,当立寿王\",墨迹发灰,像是用明矾水写的,遇火才显形。
\"观史阁的手段...\"她喃喃自语,后颈泛起凉意。
前世学唐史时,她曾在野史里见过类似记载:玄宗晚年多疑,有神秘机构专司伪造文书动摇朝局,后世称\"观史阁\"。
原来沈清音不是刺客,是来种\"种子\"的——等这张纸传到皇帝手里,多疑的陛下定会起疑,太子和寿王党争一触即发。
\"吱呀——\"门被推开,李慎之的玄色官服带进来一阵冷风。
他腰间玉牌撞着佩刀,发出清脆的响:\"苏姑娘,陛下早朝的仪仗已到丹凤门,你且说说,深夜在太极殿做什么?\"
苏婉儿抬头,看见他眉峰紧蹙。
李慎之是太子伴读出身,最恨这些阴谋诡计。
她咬了咬唇,露出慌乱又无辜的神情:\"奴...奴才真的是送宵夜走错路,就看见个穿月白裙的女子往御座那边去,奴才怕她偷东西,就追了两步...\"她指尖轻轻绞着裙角,\"那女子腕子上系着青灰帕子,模样生得极美,可奴才没追上...\"
李慎之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突然叹了口气:\"你且回去吧。\"他从袖中摸出块羊脂玉佩,\"这是出入宫禁的腰牌,若再遇着可疑事,直接来宣政殿找我。\"
苏婉儿接过玉佩时,掌心触到他指节上的薄茧——这是常年握笔的痕迹。
她突然想起系统浮窗里李慎之的命运线是蓝色的,看来此人确实可堪信任。
出了大明宫,她裹紧斗篷站在丹凤门外。
雪已经停了,檐角的冰棱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她摸了摸腰间的短刀,低声对跟在身后的小六子道:\"你速回苏府,告诉老爷子,把库房里的地契、兵书都收进暗格,再让明远把前月从幽州运来的药材转去城南庄子。\"小六子点头要走,她又补了句:\"别坐马车,翻后墙进,别让人跟着。\"
小六子猫着腰钻进巷口的阴影里,苏婉儿转身往东市走。
东市书坊的老周头正在关门,看见她立刻堆起笑:\"苏姑娘又来买《齐民要术》?\"她反手闩上门,从怀里掏出半片烧剩的密函:\"周伯,帮我看看这纸。\"
老周头凑近油灯,指尖抚过纸纹:\"这是蜀纸,纹路里掺了蚕丝。\"他突然顿住,\"十年前内府秘档用的就是这种纸——当时我在弘文馆当差,见过。\"
苏婉儿只觉后颈发凉。
内府秘档的纸,观史阁的隐墨,沈清音的青灰帕子...这些线索像根绳子,正慢慢勒紧她的喉咙。
她攥紧密函残片,对老周头道:\"周伯,这事别跟任何人提。\"
回到苏府时,月亮已经爬过西墙。
她站在庭院里,望着梅枝上的积雪,忽然手腕一热——系统碎片在袖中震动,浮窗上的字迹忽明忽暗:\"命运更替点,洛阳。\"
\"洛阳...\"她轻声念着,指尖抚过腕间的系统碎片,\"沈清音的后手在洛阳?\"
正想着,西厢房的窗纸突然亮起灯影——是苏明远的影子,他向来睡得早,此刻却在案前翻书。
苏婉儿望着那灯影,又抬头看了看主院的方向。
老爷子房里的灯还亮着,窗棂上结着冰花,像朵半开的海棠。
她裹了裹斗篷往主院走,靴底踩着积雪发出\"咯吱\"声。
今晚必须把观史阁的事告诉老爷子和明远,可该从哪说起?
是先讲密函的隐墨,还是先提洛阳的系统提示?
转过影壁时,她听见主院里传来老爷子的咳嗽声。
那声音带着点沙哑,却依然中气十足:\"明远,去把你妹妹的炭盆添上,这雪夜寒得紧。\"
苏婉儿停住脚步,望着主院窗纸上晃动的两个影子——一个是老爷子微驼的背,一个是明远挺直的肩。
她摸了摸袖中还带着余温的系统碎片,轻声道:\"洛阳...是下一步。\"
风卷着雪粒子扑过来,她拉紧斗篷,往主院走去。
门内透出的光漫出来,在雪地上铺成条暖黄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