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着槐花香撞进祠堂时,苏婉儿正攥着影鸣钟的青铜铃身。
那串极轻的\"叮\"声刚落,铜铃表面的鸦纹突然泛起幽蓝,像被泼了层月光淬的墨。
她瞳孔微缩,指尖刚触到腰间的玉简,便见一道银线\"嗤\"地从铃口窜出——是半透明的符文,数字与星图交缠,在供桌上方悬成细链。
\"果然是命枢台的传讯法。\"她喉间溢出低笑,指节却攥得发白。
前世学唐史时曾翻到过只言片语:开元匠师善用天地气脉传讯,符文里的数字既是坐标,也是锁钥。
此刻这串数字正随着铜铃震颤微微跳动,像有人在千里外攥着线尾,一下下扯动这根感应的弦。
\"小六子!\"她反手扣住玉简,符文瞬间被吸进玉身,转身时袖角扫得烛台轻晃。
偏门\"吱呀\"一响,小六子瘸着腿冲进来,脚底板的血在青砖上洇出淡红的星子:\"姑娘,我药都没涂完——\"
\"去祖宅密室。\"苏婉儿拽过他手腕,将刻着\"藏兵洞\"的木牌拍进他掌心,\"把史鉴仪最里层的青铜芯取出来,用锦缎包三层,走后门翻西墙,沿着山脚下的野莓丛往北。\"她弯腰扯下自己的束发带,系在小六子腕上,\"每走三十步撒把硫磺粉,火折子别揣怀里,挂在腰侧。
要是有人追,就把粉往火上一扬,烟越大越好。\"
小六子盯着腕上的红绸,后槽牙咬得咯咯响:\"是不是又有人要抢咱们的宝贝?\"
\"比抢更麻烦。\"苏婉儿替他理了理歪掉的布巾,指尖掠过他发顶翘起的呆毛,\"但你是最机灵的,当年在乱市帮我捡玉佩,连老贼的裤腰带都没碰响。\"
少年耳尖一红,腰板立刻挺得笔直:\"姑娘放心,我就是爬也把东西送到!\"话音未落,人已窜出祠堂,脚步声撞得廊下铜灯摇晃,像一串急雨。
苏婉儿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系统面板——新解锁的地理沙盘还在发烫,地图上苏府的位置正泛着暗红。
她转身走向祠堂角落的檀木柜,取出前日系统兑换的《唐代机关术概要》,书页翻到\"震\"卦那章时,眼底浮起冷光。
半个时辰后,祠堂地面已铺了层薄如蝉翼的铁片,丝线从梁上垂落,在离地三寸处织成蛛网。
她退到供桌后,摸出块浸了松脂的碎布擦手,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她眉骨上,将眼窝染成深潭。
\"来了。\"
这声低唤混在更漏声里,连她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后院墙头的瓦当突然轻响,两道黑影如夜枭般掠下,其中一人落地时脚尖点在青石板缝隙,竟没发出半分响动。
苏婉儿屏住呼吸,借着廊下灯笼的微光,瞥见那人腰间晃动的令牌——墨玉雕成的玄鸟,喙部衔着半枚方印,正是裴氏家徽!
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前日赌坊里推玉符的神秘人,李慎之染血的肩甲,还有史鉴仪启动时晃动的叛军旗帜,所有线索在\"裴\"字上炸成烟花。
原来不是巧合,是有人在暗处织网,而史鉴仪...正是网心的诱饵。
\"老二,定位针。\"左边的黑影压低声音,喉音带着沙砾感。
右边那人从怀中摸出根三寸长的银针,尖端泛着幽绿,竟与影鸣钟上的鸦纹如出一辙。
苏婉儿的指甲掐进掌心。
这是命枢台的\"寻脉针\",专破机关术的锁钥。
若让他们插入地面,藏兵洞的位置立刻会被识破,小六子...
她摸出袖中纸团,指腹蹭过表面的迷香粉。
纸团划出弧线时带起风声,左边黑影突然转头,瞳孔在夜色里缩成针尖——但已经晚了。
迷香混着槐花香窜进鼻腔,两人同时踉跄,右边那人的银针\"当啷\"掉在地上。
苏婉儿借着这点空隙闪到左边黑影身后,短刀贴着他喉结压下:\"裴九皋派你们来的?
还是裴家主?\"刀刃微颤,在他颈侧划开血珠。
\"臭丫头...\"黑影闷哼,手腕反扣她脉门,力气大得惊人。
右边那人突然甩出个黑瓷瓶,\"砰\"地炸在两人脚边,浓烟裹着硫磺味腾起。
苏婉儿眯眼后退,再睁眼时,右边黑影已消失在夜色里,只剩左边那人瘫在地上,迷香与烟雾混着,让他的呼吸粗重得像破风箱。
\"想跑?\"她扯下腰间丝绦捆住他双手,手指探向他后颈——果然有个拇指大的肉瘤,是长期佩戴感应秘器留下的印记。\"裴家的秘卫,倒比想象中好对付。\"她扯了扯捆绳,见他确实昏死过去,这才弯腰捡起地上的银针。
银针入手冰凉,尾部刻着极小的\"裴\"字,笔画里填着金粉。
她将银针收进袖中,俯身要将人拖走时,突然听见远处传来狼嚎般的哨声——是小六子的暗号。
她心头一紧,拖起刺客的动作更快了。
偏房的门\"吱呀\"打开时,月光正落在刺客脸上。
这是张陌生的脸,左眉骨有道旧疤,从额角斜贯到下颌,像道裂开的闪电。
苏婉儿将他甩在草席上,转身闩门的瞬间,瞥见窗外树影里闪过道银光——是方才逃脱的刺客,正站在槐树上,腰间的裴氏令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她手按在短刀刀柄上,望着那道影子消失在夜色里,喉间溢出轻笑。
真正的风暴,这才要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