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至朱雀大街中段时,车帘被风掀起一角,苏婉儿望着街角老槐树晃动的枝桠,后颈那根细针般的凉意突然刺得她太阳穴发涨。
她指尖扣紧袖中短弩的机括,喉间泛起铁锈味——这是系统预警的征兆,前世她总在家族覆灭前两日闻到这种味道。
\"吁——!\"车夫的吆喝声骤然撕裂街景。
苏婉儿瞬间矮身,短弩\"咔\"地弹出半寸。
几乎同时,车顶传来瓦片碎裂声,一道黑影如夜枭俯冲而下,袖中淬毒短刃直取她咽喉。
她偏头躲过,短弩已对准刺客肋下,却见对方旋身踢翻车厢挡板,带起的风将她鬓角碎发绞得生疼。
\"好快的身法。\"她咬着牙翻滚到车厢角落,短弩追着刺客移动轨迹。
系统浮窗突然在眼前炸开:\"历史原线:天宝十一年三月廿七,苏氏庶女苏婉儿遇刺身亡,凶徒身份成谜。\"她瞳孔骤缩,短弩扳机扣到底——\"噗\"地一声,淬着麻醉散的弩箭钉入刺客右肩。
刺客闷哼,踉跄着撞碎车窗。
苏婉儿借着碎玻璃的反光看清他面容:三十余岁,左眉骨有道旧疤,眼神阴鸷如狼。
他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她旋身避开,却觉左肩一热——一枚钉子擦着锁骨划过,血珠渗出来,在月白襦裙上晕开小红花。
\"今日不死,必追你到阴司。\"她抄起车中镇纸砸向刺客后心,借力跃出车外。
两人在街边缠斗,青石板被掌风震得簌簌落尘。
刺客右肩中箭使不上力,渐渐落了下风。
苏婉儿想起系统兑换的\"擒龙手\"口诀,看准他旧疤处的破绽,右手如铁钳扣住他腕骨,左掌切向他腋下三寸——那是任脉要穴,当年系统标注过\"可锁武功\"。
\"咔嚓\"一声脆响。
刺客痛得额角青筋暴起,短刃当啷落地。
苏婉儿一脚踩住他后颈,从腰间摸出浸了迷药的帕子捂住他口鼻。
他挣扎两下,终于瘫软在地,眼底仍翻涌着狠戾:\"你们这些......逆天改命的人......\"话音未落,已昏死过去。
\"抬到暗室。\"苏婉儿扯下裙角缠住左肩伤口,对闻声赶来的护院道,\"找稳婆来,别让他咬舌。\"她摸了摸刺客衣襟,在暗袋里触到块硬物——青铜令牌,正面刻着\"北衙\"二字,背面是只衔珠玄鸟,与禁军腰牌制式如出一辙。
暗室烛火摇曳。
刺客醒转时,嘴上已被塞了麻核。
苏婉儿执刀挑开他衣领,见心口纹着团火焰刺青——这是当年被贬黜的北衙中郎将周怀瑾的私军标记。
系统浮窗适时弹出:\"周怀瑾,天宝九年因贪墨军饷被杨国忠参劾,流放崖州,其旧部多隐于长安。\"她捏着令牌冷笑:\"周怀瑾早该死在流放路上,看来有人替他收了残兵。\"
刺客瞪着她,喉间发出含混的嗤笑。
苏婉儿抽出他靴中短刃,刀尖抵住他左手指甲:\"谁让你来的?
周怀瑾?
还是杨相?\"刀背碾过甲床,血珠渗出来。
刺客突然剧烈挣扎,喉结滚动——苏婉儿反应极快,扣住他下颌,却还是晚了一步。
他嘴角溢出黑血,瞳孔迅速涣散,临死前目光扫过她怀中,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说:\"星枢......终将......\"
\"星枢?\"苏婉儿皱眉,翻找刺客全身再无他物。
她将令牌收进袖中,对着暗室外道:\"把尸体拖去义庄,找仵作验毒。\"转身时,袖底碰到那日在曲江池边捡到的手札,烫得她掌心发疼——难道\"星枢\"与手札里的\"星枢\"有关?
夜漏至三更,苏婉儿在书房翻查北衙历年调令。
烛火映着她眼下青影,案头堆着二十余本账册。
她翻到天宝九年那本,手指停在周怀瑾的贬谪记录上:\"监斩官,右相府参军王敬之。\"
\"原来如此。\"她低笑一声,将账册推到一旁。
杨国忠借王敬之的手除掉周怀瑾,却没料到有人留了后手。
如今她查边军粮道、改漕运旧制,动了太多人的蛋糕,难怪会被盯上。
\"阿娘。\"她推开陈氏所居的偏院房门,见母亲正对着烛火补她的旧襦裙。
陈氏抬头,见她肩上渗血,惊得针线落地:\"婉儿这是怎么了?\"
\"方才遇了些不长眼的毛贼。\"苏婉儿蹲下来替母亲捡针线,\"阿娘明日便搬去城南别院,我让张叔带二十个护院守着,院外再布暗桩。\"
陈氏抚着她发顶:\"你总说我是要享清福的,怎的自己倒成了刀尖上的人?\"她声音发颤,却将苏婉儿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做的事阿娘都懂,只是......\"
\"阿娘。\"苏婉儿打断她,\"当年您为我跪了三天祠堂换那碗药,如今换我护着您。\"她握住母亲的手,指腹触到那些因做女红磨出的茧子,\"明日卯时就走,别让我担心。\"
天刚擦亮,苏婉儿已站在平康坊的老将军府前。
朱漆大门打开,白发苍苍的李守业拄着拐杖出来,见是她,眼睛亮了:\"苏小娘子又来讨酒喝?\"
\"今日讨的不是酒。\"苏婉儿从袖中取出安西都护府当年的报功折,\"李老当年在安西救过我外祖,如今我想请老将军拨十个暗桩,对外说是苏家护宅私兵。\"
李守业接过报功折,指腹抚过自己当年的名字:\"好个苏婉儿,连旧情都算得明白。\"他仰头大笑,\"明日辰时,会有十个挑水的、五个扫院的,从西市进你家门。\"他压低声音,\"可着劲用,他们都是跟着我在沙海里滚过的。\"
\"谢老将军。\"苏婉儿深揖,转身时瞥见门廊下挂着的安西狼旗,风一吹,旗角翻卷如刃。
日头升到三竿,王敬之的马车停在苏府门前。
他捧着个檀木匣跨进正厅,见苏婉儿坐在案后,肩上缠着新绷带,眼底泛着青:\"昨夜又没睡?\"
\"比不得王参军的好眠。\"苏婉儿将北衙铜牌推过去,\"昨夜遇刺,凶手身上带了这个。\"
王敬之的手指在铜牌上顿住:\"北衙的玄鸟纹......周怀瑾的旧部?\"他抬头看她,\"杨相上个月还问起我当年监斩周怀瑾的细节。\"
\"所以您猜,是杨相怕我查到漕运亏空的旧账,还是有人想借刀杀人?\"苏婉儿托着腮笑,\"不管怎样,王参军替我查查北衙这半年的调令,尤其是接触过周怀瑾旧部的人。\"
王敬之将铜牌收进匣中:\"我今日就去兵部。\"他起身时又顿住,\"你......自己当心。\"
\"知道。\"苏婉儿送他到门口,望着他的马车消失在街尾,转身时见门房小跑过来,手里捏着张拜帖:\"娘子,有个龟兹模样的商人求见,说有裴郎君的遗物要卖。\"
\"裴季安?\"苏婉儿接过拜帖,见上面写着\"龟兹阿鲁克\",墨色未干。
她指尖微颤,想起那日在曲江池边,裴季安说\"改命从来不是一人之力\"时的目光。
\"请他去东花厅。\"她理了理鬓发,往内院走,靴底碾碎一片新落的桃花。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驼铃声,像极了西域商队穿过玉门关时的响动。
东花厅的门帘被风掀起一角,映出个裹着靛蓝锦袍的身影,腰间挂着的龟兹银铃轻响。
苏婉儿望着那道影子,突然觉得怀里的手札烫得厉害——或许,真正的答案,就藏在这个商人的匣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