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瘫在地上，大口地喘气。
有人控制不住的发抖，那是劫后余生的本能反应。
许青山撑着身体坐起来，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上面被绳子勒出的血痕火辣辣地疼。
他没管自己，先是爬到王虎身边。
“他的伤怎么样？”
怪医正检查着王虎的胳膊，那里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把布条都浸湿了。
他头也不抬。
“死不了。不过再这么折腾几次，这条胳膊就废了。”
许青山又看向其他人，李四和云水瑶还好，只是脱力。
另一个之前没受伤的护卫，在拉绳子时伤了肩膀，正自己按着，脸色发白。
他们刚从鬼门关爬回来，人人都已是强弩之末。
一阵奇怪的声音，忽然从他们前方那条幽深的矿道里，由远及近，缓缓传来。
“咔哒...咔哒...”
那声音富有节奏，不像是人声，也不像是兽吼。
王虎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闷哼一声，又倒了回去。
“什么东西？”李四抓起砍山刀，挡在众人身前，声音有些发紧。
许青山也站起身，将机括弩上好弦。
他的目光越过李四的肩膀，望向那片深邃的幽暗。
火把的光，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区域。
更远处，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
声音越来越近。
黑暗里，走出来一个高大的影子。
不对，不是人影。
那影子的眼睛是两个红点。
它走进火把的光亮里。
一身黑沉沉的铁甲，手脚都是硬木头。
关节处是巨大的铆钉和裸露的青铜齿轮。
它的脑袋是个倒扣的铁壳，没眼没鼻。
只有两片圆形的厚重琉璃镜片，里面有暗红色的微光在动。
它的手臂，是两柄粗大锋利的破岩镐，上面还沾着干涸的泥土和矿石粉末。
它往前走，身体里发出“嘎吱”的响声。
一股热气带着硫磺味，从它身上冒出来。
怪医的声音发抖。
“是...是掘石傀儡...”
“老夫只在前朝的孤本上见过...开采坚硬矿脉的机关造物，以地热为力，不知疲倦。”
“天杀的，它...它怎么还会动？”
那掘石傀儡没理会众人，只是沿着固定的路线，一步一步往前走。
它动作僵硬，每一步的距离都分毫不差。
众人屏住呼吸，紧贴着岩壁。
矿道很窄，他们正好挡住了它的路。
掘石傀儡走到离他们约莫三丈远，停下。
它的头转向这边。
琉璃眼里的红光，亮了一些。
它举起一只铁镐手臂。
朝着最碍事的李四，砸下来。
许青山喊：“躲！”
李四往旁边滚开。
“轰！”
铁镐砸在地上。
石头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
碎石打在墙上，劈啪作响。
那东西一击落空，没看李四。
它抬起脚，继续往前走。
许青山立刻喊道。
“它的外壳是精铁，刀剑没用！”
“散开，别跟它硬拼！”
怪医在一旁尖叫。
“打它的关节！它是机关造物，关节必然是弱点！”
另一个没受伤的护卫闻言，立刻冲了上去。
他手中的刀，奋力劈向掘石傀儡的脚踝关节。
“铛！”
那护卫连人带刀，被一股巨力直接震飞，撞在岩壁上，哼都没哼一声就昏了过去。
云水瑶脸色一凛，也跟着出手。
她身法更快，没有硬拼，而是绕到傀儡侧面，长剑灵巧地刺向它膝盖后方的铆钉接缝。
“当！”
火星四溅。
她的剑被瞬间弹开，反震力让她手臂发麻，不得不退后几步。
这东西的关节，和它的外壳一样坚硬。
掘石傀儡一步一步往前走，离他们越来越近。
许青山的目光，从它的铁甲上，移到它脚下的石板。
有几块石板，颜色不对。
比旁边的要新。
他对李四使个眼色，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敲它。”
同时，他手指了指那几块新石板。
李四点头。
他猫着腰，看准傀儡抬脚的间隙，一个翻滚，冲到那东西侧面。
他不敢用刀刃，而是用刀柄，使劲敲了敲那几块石板。
“咚、咚。”
声音是空的。
下面有坑！
李四立刻又是一个翻滚，险之又险地躲开傀儡踩下的一脚。
许青山又看向王虎，手指指向那片空心的地面，再指了指傀儡。
“虎子，骂它！让它过去！”
王虎明白过来。
他坐在地上，也起不来，便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抓起一块石头，用尽力气砸在傀儡的铁甲上。
“铛”的一声。
石头被弹开，只留下一个白点。
他嘴里大声叫骂：“你这没爹没娘的铁疙瘩，往你虎爷这儿看！”
掘石傀儡的铁壳脑袋，慢慢转向他。
它沉重的步伐一转，朝着王虎的方向，踩了过去。
“再来！”许青山喊道。
王虎又抓起一块石头砸过去，继续挑衅。
掘石傀儡被激怒，迈开大步，正好踏上了那片区域。
云水瑶看准时机，从另一侧悄无声息地绕到傀儡的身后。
她把手里的剑鞘，使劲插进它脚踝的齿轮里。
“嘎——”
一声刺耳的卡顿声。
齿轮卡住了。
傀儡的脚一顿。
庞大的身体失去平衡。
另一条腿，正好踩在空石板上。
“咔嚓！”
石板碎了。
它一条腿掉了下去。
整个身体，轰然倒地。
它挥舞着镐头手臂，试图爬起。
但腿被卡死，动弹不得，只能在原地发出一阵阵“嘎吱嘎吱”的徒劳声响。
威胁，解除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脱力。
许青山走到那破开的坑洞边，举着火把往里照。
这下面，不是什么陷阱，而是一条被人遗忘的、用青石砌成的排水暗渠。
暗渠约有一人高，不知通往何处。
渠壁上还雕刻着一些简单的、流水状的花纹。
他将火把凑近渠口，一股温暖干燥的风，从暗渠深处缓缓吹来。
风中，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沁人心脾的药草清香。
怪医也凑了过来，他的鼻子用力地抽动几下，脸上的疲惫瞬间被狂喜取代。
“是龙涎草混着铁胆石的味道！”
“都是炼制淬体丹的要紧药材！”
“这丹火房，是真的！绝对错不了！”
许青山心中一动。
或许，这才是通往丹火房真正的、不为人知的密道。
他回头，看着疲惫的众人。
“我们从这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