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洛承宇那温和的品茶之约,楚曜受宠若惊,自然是感激应允。当晚,在楚曜依约前往洛承宇房间之前,秦岚虽因前世种种而对洛承宇此人始终心存百分之百的警惕,但也清楚此刻的洛承宇,在明面上至少对楚曜构不成直接威胁。她只是不动声色地叮嘱了楚曜几句,让他保持谦逊,多听少说,注意分寸。
当晚,楚曜从洛承宇房间回来后,神情倒是颇为轻松。据他说,洛承宇确实和他聊了很多关于表演的感悟和经验,也分享了一些在圈内为人处世的心得,言谈举止间都透着前辈对后辈的关照,并没有什么异常。
秦岚听后不置可否,只在心里冷哼一声:洛承宇这种段位的人,若真想算计你,又岂会让你轻易察觉?不过,既然他暂时按兵不动,她也乐得清静,目前的重心,还是确保楚曜在《殊途》剧组的拍摄顺利进行。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楚曜在“雪夜诀别”那场戏中的惊艳表现,以及导演李明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加戏”的承诺,显然刺痛了剧组里某些人的神经。这其中,反应最直接的,便是饰演男二号“慕容枫”的周子谦。
周子谦与楚曜的“谢无衣”同为贵公子类型的角色,但慕容枫的设定是潇洒不羁、武功高强的阳光少年,与谢无衣的清冷病弱、悲情内敛形成鲜明对比。原本,这两个角色各有出彩之处,井水不犯河水。但楚曜饰演的谢无衣,因其极致的美强惨人设和楚曜自身的演绎,隐隐已有盖过慕容枫风头之势,这让一直自诩为剧中“颜值与人气担当之一”的周子谦,心中很不是滋味。
几天后,轮到楚曜拍摄一场“谢无衣”抚琴追忆往昔的内心戏。这场戏需要大量的近景特写,对演员的微表情和眼神要求极高。为了达到最佳效果,道具组特意为楚曜准备了一张据说是从某个古玩市场淘来的、颇有年头的桐木古琴,琴身虽旧,但音色极佳。
楚曜提前一天就拿到了琴,在秦岚的陪伴下,于酒店房间内反复练习指法和情绪。
然而,第二天正式拍摄前,当楚曜准备上场时,却发现那张桐木古琴的琴弦,竟然被人恶意剪断了两根!
“这……这是怎么回事?!”负责道具的小王急得满头大汗,“我昨天收工前明明检查过,还好好的啊!”
楚曜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没有琴,这场戏根本无法拍摄。而且,今天棚内的档期排得很满,如果因为他耽误了进度,必然会引起其他演员和工作人员的不满。
导演李明闻讯赶来,看到断弦的古琴,眉头也紧紧锁了起来:“怎么搞的?备用琴呢?!”
小王哭丧着脸:“李导,这……这张琴是特意为谢无衣这个角色找的,音色最符合他的气质,没有一模一样的备用琴。其他的琴……感觉都不对。”
周子谦在一旁故作惊讶地“哎呀”了一声,语气却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这可怎么办啊?楚曜,你这场戏可是重头戏呢,没有琴,难道要‘无实物表演’抚琴吗?那可真是考验演技了,哈哈哈。”他身边的助理也跟着讪笑起来。
楚曜紧抿着唇,没有说话,但眼神中的失落和隐隐的怒火,却被秦岚尽收眼底。
秦岚上前一步,先是对李明导演客气地说道:“李导,您别着急。道具损坏是常有的事,我们想办法解决。”随即,她转向那个道具师小王,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小王,这张琴从昨天收工到今天开拍前,除了你,还有谁接触过?”
小王被秦岚的气场一慑,结结巴巴地说道:“昨……昨天收工后,我把它锁在道具库了。今天早上是我开的门,拿出来后就直接送到了楚曜老师的休息室……”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哦,对了!早上周子谦老师的助理小刘来过一趟,说想看看这张古琴,说周老师也对抚琴感兴趣,我就让他看了一眼……”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投向了站在一旁、笑容有些僵硬的周子谦和他的助理小刘。
小刘慌忙摆手:“不……不是我!我就是看看,我根本没碰琴弦!”
周子谦也立刻板起脸,斥道:“胡说什么!楚曜的琴坏了,关我们什么事?难道看看也有错吗?李导,这分明是他们自己保管不当,想推卸责任!”
秦岚冷笑一声,没有理会周子谦的叫嚣。她走到那张断弦的古琴旁,仔细观察了一下断口,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随即对李明导演说道:“李导,能否借一步说话?”
李明点了点头,跟着秦岚走到一旁。
“李导,”秦岚压低声音,“这件事,十有八九是人为。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保证拍摄进度。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秦小姐但说无妨。”
“楚曜以前学过一些简单的古琴修复,虽然这两根弦断得蹊跷,但如果只是应急拍摄,他或许可以尝试自己修复一下,或者我们想办法用其他方式替代。只是这样一来,可能会耽误一点时间,也需要剧组其他部门配合一下。”秦岚顿了顿,话锋一转,“当然,如果剧组能给我们一点时间,让我们从外面紧急调一张音色相近的古琴过来,自然是最好。”
她这话看似是在为楚曜争取,实则是将了李明一军。如果李明选择让楚曜自己修复或替代,万一效果不好,耽误的是整个剧组。如果他选择等,那就要承担进度延误的责任。
李明沉吟片刻,他自然也看出了其中的门道。他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周子谦,心中已然有数。他最烦的就是剧组里这些勾心斗角的破事。
“秦小姐,”李明叹了口气,“让楚曜自己修复,风险太大了。这样吧,我让道具组尽全力去联系,看看能不能在最短时间内调一张合适的琴过来。今天上午,先调整拍摄计划,拍一些不需要古琴的远景和群戏。楚曜这边,也做好两手准备。”
“多谢李导体谅。”秦岚达到了目的,微微颔首。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不远处默不作声的洛承宇,忽然开口道:“李导,说起来,我下榻的酒店房间里,正好有一张朋友寄放的七弦琴,据说是前朝的古物,音色尚可。如果不嫌弃,可以先拿来应急,免得耽误大家时间。”他的语气温和,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周子谦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他没想到洛承宇会突然插手。
秦岚也有些意外地看了洛承宇一眼,他这举动,是真心想帮忙,还是……别有深意?前世,洛承宇可不是这么乐于助人的人。
李明导演闻言大喜:“哎呀,承宇,这可真是太及时了!那就有劳你了!”
洛承宇微微一笑,对身边的助理吩咐了几句,助理立刻领命而去。
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因为洛承宇的“仗义相助”而暂时平息。楚曜感激地向洛承宇道谢,洛承宇依旧是那副温和前辈的模样,勉励了他几句。
秦岚则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念头急转。她走到周子谦面前,周子谦正想开口辩解,秦岚却先一步微笑着说道:“周老师,真是不好意思,因为道具的问题,可能要稍微调整一下拍摄顺序了。不过您放心,我们楚曜一定会尽快调整好状态,不会影响到与您的对手戏的。”
她的笑容客气而疏离,语气也听不出任何指责,但那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锐利,却让周子谦心中一寒,那些准备好的说辞,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他有种感觉,这个秦岚,似乎什么都知道。
等到洛承宇的琴取来,楚曜重新调整好情绪,再次投入拍摄时,秦岚锐利的目光扫过现场,最终落在一直安静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年轻女孩身上。
那是夏晚晴,秦岚从前一家公司带出来的得力干将,也是如今“非凡制造传媒”的第一个正式员工。自《殊途》开拍,夏晚晴便作为秦岚最信任的现场助理,一同入了组,负责协助秦岚处理各项琐碎但重要的事务。此刻,秦岚向她递了个眼色,沉声吩咐道:“晚晴,去查一下道具库和楚曜休息室附近的监控。另外,留意一下周子谦的助理小刘最近的动向。” 夏晚晴立刻心领神会,干练地点头:“明白了,岚姐。”
秦岚望着监视器里重新找回状态、渐入佳境的楚曜,眼神沉静如水。小人作祟,不过是开胃小菜。她真正要防的,是那些隐藏在暗处,能致人死地的毒蛇。
而洛承宇……他这突如其来的“善意”,究竟是真心,还是更深的算计?
秦岚知道,这场云京娱乐圈的棋局,她才刚刚落下第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