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海低着头，声音发抖：“我……我承认，三号车床的零件，我确实……贪了钱……”
“大声点！”台下有人怒吼：
“听不到！”
……
“我贪了钱！”王大海几乎哭出来，但还是应着大家的要求继续说：
“但我没想害死人啊！”
“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你放屁！”突然，一个瘦弱的女人冲上台，正是张建国的遗孀。
她怀里抱着个没多大的孩子，指着王大海哭喊：
“我男人死了，你连抚恤金都克扣！八十块钱，连口棺材都买不起！”
“这个月我们娘俩能过去！下个月还不知道要怎么过呢！”
“王大海你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王大海的罪名再加一条。
台下瞬间炸了锅，工人们愤怒地站起来，拳头挥舞：“王大海！畜生！”
王主任的老婆见状，还想撒泼，尖叫道：
“你们别听这贱人胡说！”
“胡说？”周墨川冷冷的声音从台下传来。
全场瞬间安静，他一步步走上台。
“王大海你贪污公款，害死工人，你老婆仗势欺人，你儿子欺负工人子弟。”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
“证据确凿！大家有目共睹！”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怒吼：“打倒王大海！”
王大海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周技术员，我错了！我认罪！”
周墨川冷冷道，“你贪污的证据明天就会上报市里，接下来你的去留已经不是这个厂内能决定的了。”
王主任的老婆终于慌了，扑上来想抓周墨川的袖子：“周技术员！你高抬贵手，我们赔钱！我们赔！”
周墨川一把甩开她：“赔？张建国的命，你拿什么赔？”
台下工人群情激愤，有人高喊：“让他们全家滚出厂子！”
赵厂长一拍桌子，敲定了他们的下场：
“经厂党委研究决定，王大海撤销一切职务，开除党籍！其家属也必须向全厂工人公开检讨！”
王主任瘫软在地，而他老婆终于崩溃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完了……全完了……”
批斗大会结束后，工人们三三两两地散去。
礼堂里只剩下几个收拾会场的工人。
周墨川本来打算带着这娘俩直接回家。
但程暖阳却像是在寻找着一些什么。
最终程暖阳终于看到张建国的妻子张桂芳抱着孩子，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里抹眼泪。
将小军交给周墨川后，程暖阳快步走过去。
“桂芳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帕包着的小布包，“这个你拿着。”
张桂芳慌忙推拒：“这可使不得！”
程暖阳硬是把布包塞进她手里：“拿着吧，不多，就五十块钱，够你们过一段时间的。”
张桂芳的手直发抖，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这...这怎么好意思...”
“别这么说。”程暖阳轻轻拍了拍她怀里的孩子，小小的孩子刚两三个月，还小小的，这幅场景别提有多可怜了：
“建国哥走得冤枉，我们心里都难受，孩子还小，你得为他着想，收着吧。”
一说到这种伤心事，张桂芳也低下了头。
“对了，我那个糕点铺子正缺人手，你要是不嫌弃，有空就来帮忙吧！”程暖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又赶紧说道。
她记得昨天周墨川和她说过，张桂芳是从当兵的地方跟张建国一起回来的。
刚回来没多久，还没有找到工作。
张桂芳猛地抬头，眼里闪着泪光：“真的？可我...我什么都不会...”
“谁还不是从头学起的？”程暖阳笑着说，“你到时候来店里，看看自己能做什么，一天一块五，等熟练了再加。”
张桂芳突然抱着孩子扑通一声跪下了：“程妹子，你是我家大恩人...”
“这是干什么？你快起来！快起来！”程暖阳赶紧扶住她，“这年头谁家没个难处？互相帮衬着就过去了。”
这时周墨川走了过来。
张桂芳连忙擦干眼泪，深深鞠了一躬：“周技术员，谢谢您...”
周墨川摆摆手：“应该的，明天记得去派出所补个材料，抚恤金的事我会盯着，肯定一分不少地交到你手里！”
回家的路上，小军已经趴在周墨川肩头睡着了。
程暖阳轻声说：“我想着，以后每个月从铺子里拿出十块钱，悄悄给桂芳姐。”
周墨川点点头：“你做主就行。”他顿了顿，“不过别让她知道是我们给的，就说...是厂里的补助。”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张桂芳就来到了糕点铺子。
门帘突然被掀开，程暖阳先是一惊，嘴里刚要出去的‘不好意思还没开业。’几个字就那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欣喜。
张桂芳局促地站在门口，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手里紧紧攥着个布包袱。
“桂芳姐？你来了！”程暖阳连忙走了过去迎接。
张桂芳低着头，声音细如蚊呐：“我、我把小虎托给隔壁王婶带了...想着早点来帮忙...”
程暖阳这才注意到她眼下挂着两个青黑的眼圈，显然是一夜没睡好。
她快步上前接过包袱：“孩子还小，你该多陪陪他的。”
“不碍事的。”张桂芳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倔强的光，“王婶待小虎好，再说...我得挣钱养家。”
她说着从包袱里掏出个粗布缝的围裙，“这是昨儿晚上赶着做的，您看合不合用？”
程暖阳心头一热。
那围裙针脚细密，边角还用碎布条滚了边，显然是费了心思的。
“真好看！”她抖开围裙系上，然后在张桂芳面前转了一圈。
“你人美，怎么都好看！”张桂芳由衷地夸奖道。
程暖阳抿嘴微笑，然后才想起来正事儿：“来，我来和你说一下我这边的工作模式。”
张桂芳使劲儿地点了点头。
“要么在前面卖货收银，要么在后面跟我一起做甜点，这个你可以自己选。”
张桂芳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不懂那么多。”
“没关系，你跟着我学，以后就会了。“程暖阳笑了笑，然后拉着她走到后厨：
“我先带你认材料和做法。”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