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的课程安排不算紧凑,每天下午几乎都有空闲时间。有些人精力格外充沛,开学就加入了三四个社团组织,忙得不可开交。
谢蓝玉对那些活动毫无兴趣,一概没有参加。他的生活不允许他把时间和精力挥霍在这些事情上。
好在咖啡店和家教的工作还算顺利,谢蓝玉心里多少有些安慰。他想,只要坚持四年,只要顺利毕业,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就能彻底摆脱过去了。
周五这天,学校要开迎新晚会,体育馆布置隆重,不逊色于演唱会。
平日里咖啡店的顾客多是一些学生,今天因为晚会要提前入场,因此店里人不算多,但外卖订单却丝毫没少。
不知道哪个财大气粗的人一口气点了三十多杯美式,还要求半小时送到。
谢蓝玉平常主要负责点单和店内清洁,今天店里只有三人,忙不过来,他只好跟着调配咖啡和打包外卖。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收银机吐单的吱嘎声里混进一声巨响,门被重重推开,一个穿铆钉皮衣的男生闯了进来。
“老早就下单了,体育馆就隔条街,乌龟爬都该爬到了!”
两个女店员被吓一跳,谢蓝玉立刻走到点单台,目光扫过对方胸前晃动的表演人员的吊牌。
咖啡店对面是华大,隔壁是綦大。华大离的最近,学生一般直接来店里,綦大的学生点外卖多一些。
但很少出现催单的情况,像今天这样直接闯进来就怒骂的人,还是头一回。
他轻声问道:“实在抱歉,你的单号是多少?”
“0711。”那男生没好气地说道。
谢蓝玉微微蹙眉,不用查了,就是那个三十多杯的订单。
他指尖划过平板上的订单列表,沾着咖啡渍的围裙带子垂在腿侧晃荡,“还剩十四杯,预计...”话未说完就被截断。
“多少杯?这么半天了你们玩呢?!”
他们几个人在这里紧赶慢赶,还差十四杯,绝对不可能在半个小时之内送到。但从接单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过去了二十分钟,这男生一进门就破口大骂,实在有些过分。
“你好同学,你一共点了三十五杯美式,每杯制作大约需要三分钟,半小时内实在无法全部完成配送,这个情况在你下单的时候,我们已经打电话向你说明了。”谢蓝玉态度诚恳地解释。
“少找借口,上次也点这么多就送来了啊——”
男生话没说完,门外又走来一人,“都说了快上台别喝咖啡,这玩意儿喝了嗓子发干,怎么唱歌,走了。”磁性嗓音裹着薄荷烟味飘来。
“我已经下单了,一个小时后才开始,轮到咱们都得九点以后了,哥几个昨晚上通宵没睡,喝点咖啡提提神,不然等会儿上台没精神,那表演可就砸了。”
路风看着这个智障,简直无语至极。那么大舞台,有特么肾上腺素顶着呢,怎么可能没精神。
他对着店员就道:“没做的咖啡……”
抬眸时,路风忽地一怔,“谢蓝玉?”
他穿着暗纹绸缎衬衫,耳垂上的碎钻耳钉与顶灯相撞,在谢蓝玉瞳孔里迸出冷光。
“你好,还有十四杯没做,退掉是吗?”谢蓝玉操作着电脑,那语调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并不认识眼前的人。
路风回过神来,微微点头,“噢,退了吧。”
二人拎着打包好的咖啡离开了。
两个女生躲在甜品柜后偷瞄,玻璃映出她们兴奋涨红的脸。路风转身时绸缎衬衫掠过谢蓝玉手背,带起一阵雪松尾调的香水味,混着后台发胶的气息。
“哇那个男生好帅。”
“今天华大好像有迎新晚会,他是要去参加表演的吧。”
“怪不得化了妆,这模样,真像明星。”
说完,一个店员转头看向谢蓝玉,小声问道:“蓝玉,你俩认识吗?”
“不太认识。”谢蓝玉擦着咖啡机,头也不抬地说道。
女生见不愿意多谈,便“哦哦”两声,识趣地各自忙碌去了。
灯光柔和地洒在木质桌椅上,偶尔有风吹过,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谢蓝玉整理完吧台,其实可以下班了。甚至能赶上即将开场的晚会。
这里离体育馆很近,不锈钢台面倒映着体育馆方向漫天的霓虹,五彩斑斓的灯光射向夜空,欢快激昂的音乐声隐约传了过来
不一会儿爆发出欢呼声浪,震得橱窗玻璃嗡嗡作响。
里面大概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空气中都弥漫着青春的活力。
谢蓝玉倚着吧台,半晌都没有动,他转头,透过窗户望向体育馆。
手机一直在围裙口袋震动,谢蓝玉掏出,低头看到了白静娴的名字。
他自嘲地勾起嘴角,那样的欢乐不属于他,从来都不属于。
震动持续了很久,他接了起来。
“什么事?”
对面一如既往地不耐烦,“你在哪个地方,不会自己说一下吗,非得我主动问?”
谢蓝玉问:“有事吗?”
白静娴语气很差,“你路叔叔问,关心你,给你转点钱!”
“不用了,我够花。”
挂断时体育馆正好炸开烟花,金色光瀑透过落地窗泼洒进来。
手机随意地塞进口袋,谢蓝玉低下头,累极了一般,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影子被拉长投在咖啡豆麻袋上,像一株被风压弯的竹子。
他解开围裙的动作像按下某个开关,吧台暖光灯“啪“地熄灭,将那张昳丽的面容藏进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