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先扔了好吗，明天我再给你买。”路风发出了这辈子最夹的声音。
谢蓝玉怔了怔，看着酒瓶被一点点抽走，猛的一把抓回来，“干什么你！”
路风差点得手，“谢蓝玉，你现在抱着的宝贝疙瘩其实是个烂酒瓶子，知道吗？”
“怎么说话呢你？”谢蓝玉看着他，开口的声音清晰而冷静，一点没有酒鬼的感觉。
要不是这个人平时不食烟火一样，路风绝对不会觉得他现在神志不清。
谢蓝玉脚步虚浮地拐了个弯，头也不回地继续走。
路风一把拉住，“学校南门在那边。”
“我去咖啡店。”谢蓝玉说。
“去咖啡店干嘛呀？”
“今天还没兼职。”
路风头疼道：“咖啡店早打烊了，走这边，你再磨叽一会儿，宿舍门真的锁了。”
他干脆一只胳膊揽过他的肩，强行带着人换了个方向，“喝醉了居然还知道咖啡店在哪。”
谢蓝玉走路像踩在棉花上，被人一牵就走，“天天都去，怎么会不知道。”
路风感受着肩头传来的重量，侧过头看了他好一会儿，忍不住轻声开口：“怎么那么瘦，谢蓝玉。”
“嗯？”谢蓝玉醉意朦胧地抬起头，眼神迷离地看向路风，过了几秒才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路风轻笑一声。
“嗯。”谢蓝玉只是轻轻应了一声，脑袋支撑不住地歪向一侧。
路风抬手轻碰了一下，谢蓝玉的脑袋顺势倒在了路风的左肩。
学校的小路上还有学生在夜跑。
铃声响了十几秒，王梓没接，路风只好挂断了。
“几零几啊，谢蓝玉。”路风停在路口问。
“…嗯…”谢蓝玉闭着眼说，“5742。”
“啊？”路风诧异，“宿舍号什么时候出四位数了？”
“你住A栋哪个屋，谢蓝玉？”路风又问。
“1839。”谢蓝玉答得干脆。
路风揉了揉眉框，只觉得自己喝的酒这会儿也开始上头，太阳穴隐隐作痛。
眼看再差五分钟宿舍就锁门了，路风抓了把头发，拽着人往另一栋楼走去了。
“呦，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廖庆华刚关了电脑。
他听到动静，扭头看去，“我靠，你这是把谁整回来了？”
路风扶着人坐下，活动了一下脖子，视线瞟过对面两张空床，“亮子和晓峰呢？”
“一个回家，一个通宵。”廖庆华好奇问，“这么重的酒味，你们喝酒去了啊，谢蓝玉怎么跟你回来了？”
路风简短道：“喝多了呗。”
廖庆华看着趴在桌上的人，“操，你灌的？”
“傻逼吧你？”路风无语。
他左右看看，“你今天去借宿一晚，成不？”
廖庆华立刻收拾东西，“宿舍留给你们，我绝对不打扰，明天你说我什么回，我就什么时候回，缺什么我去给你们买……”
路风越听越不对劲，“他睡我床，我睡你床，亮子和峰有洁癖，我不问了。”
廖庆华一副我懂的表情，收拾完就往外走，“我走了，祝幸福。”
路风关上门，“滚滚滚滚……”
他站在床边，看看床，又看看人，叹了口气，俯身把人捞起来，“谢蓝玉，还能爬上去吗？”
谢蓝玉软绵绵地靠着椅子，脸上压出几道红印，不吵也不闹，努力睁开眼睛说：“能。”
路风不由得笑笑，喝多了还怪老实的，比平时冷邦邦的样子倒是可爱多了。
“那我扶你上……”
话没说完，他的衣领突然被拽住，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谢蓝玉坐在椅子上，一手抓着人，呼吸很重，酒气喷洒在路风的鼻梁上，带着丝丝温热。
路风不自觉抿了抿嘴，“你……”
“路风，你真是个混蛋。”
谢蓝玉突然松开人，偏头“yue”得一声。
路风头快炸了，“哎我操……”
好不容易收拾完一地狼藉，路风累得直喘气，他把垃圾丢到外面，想着歇口气。可一转头，就看见谢蓝玉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两步跑过去，“干什么，上厕所吗？”
谢蓝玉晃了晃脑袋，“洗漱。”
“好，等着。”
路风翻出一套自己没用过的牙刷毛巾，“来来来，这里洗，我看着你洗，洗吧。”
谢蓝玉低头冲了一把脸，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头上，他看着置物架，“诶”了一声。
“怎么了？”
“我的牙膏怎么变位置了……”谢蓝玉一脸认真地盯着架子。
路风说：“没变，就这里。”
“不对，真的变了。”谢蓝玉坚持道。
“好好，我刚刚动了，好不好？”
路风现在只想让这个祖宗醒着爬上床，别再折腾了。
“哦。”谢蓝玉缓缓应了一声，这才挤出牙膏，开始慢慢刷起牙来。
紧接着，毛巾打湿，慢吞吞地擦过酡红的脸颊和脖颈，路风看得着急，直接伸手一把将毛巾夺过，按住后脑勺，“乖，别动，妈给你擦。”
“唔……”
两下擦完，上了厕所，路风看着人踩着梯子，终于爬了上去。
他自己也快速洗了一把，上了隔壁床。
“不对。”
路风伸长胳膊，刚准备按下门口的开关，谢蓝玉的声音从被窝里传来。
路风无奈地问道：“又哪不对？”
“我被子不是这么丑的……”谢蓝玉说。
路风转过身，看向床对面的人，语气里满是无力：“凑合一下行不行？”
“行。”
手指刚触到开关，醉鬼又道：“路风。”
路风索性不关了，叹口气，头对头躺下了。
“你又认识我了。”路风说。
“你怎么在我宿舍？”谢蓝玉问。
“……”路风头疼，“我从窗户翻进来的。”
“翻窗不好，下次别翻了。”谢蓝玉安静了两秒说。
“不翻窗走哪，你给我开门吗？”路风问。
谢蓝玉想了一会儿，说：“不给。”
路风又被气笑了，“不知道谁混账，吐了一地还得我收拾，这辈子都是别人给我收拾。”
“路风。”谢蓝玉叫了他一声。
“爷爷在。”
“你认识白静娴吗？”
路风揉搓着头发和脸，吐出一口气，“你妈。”
谢蓝玉说：“她今天联系我要钱，我很烦。”
“什么？”路风直接坐了起来，“你妈——，你妈的……又要钱干啥，你又给了？”
“心情很差，很差……”谢蓝玉声音低低的，“好想就现在这样，不要醒来。”
路风看了他一会儿，神色黯然下来，沉声问：“为什么不想醒来？”
他靠着墙，谢蓝玉半张脸窝在被子里，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睫毛很长很黑，眨得慢慢的。
竟然有点让人心疼。
谢蓝玉闭上眼睛，“不用打工赚钱，也不用面对那些糟心事了。”
“你妈对你也不好，你不管她了行不行。”路风问。
“她说她是养我才去借钱的，她还赌博，什么都干，我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次要债的堵在门口，把大门砸坏了。”
谢蓝玉的语气很平静，路风却听得皱眉，“你害怕吗？”
“不害怕。”谢蓝玉说，“我当时想，怎么不把我也一起砸死。”
路风伸出手，在他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要是我我就去厨房抄刀，一起死。”
“谁也别想活。”他收回手指说。
谢蓝玉笑了起来，“嗯，以后就这样。”
“滚蛋，”路风看着他，重重地弹了一下，“还敢以后。”
谢蓝玉伸手自己揉了揉额头，半梦半醒地，“哎，这个梦挺好，梦久一点……”
路风轻声说：“睡吧，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看着他一点点阖上眼眸，路风准备去关灯，刚要按下去，某人又忽然开了口。
“花儿呢？”
“……什么花？”
“你给我的花。”
“……”路风反应过来，“玫瑰花啊？”
“嗯。”
“扔了啊。”
“你不是给我了吗？”
路风揉了把脸，“你不是不要吗？”
“你捡回来还我。”谢蓝玉说。
路风从来不知道自己脾气能这么好，主要是不知道今晚还能不能合眼。
“我跟你说话呢？”谢蓝玉喊他。
路风转过头，看着窝在自己被子里的人，鬼使神差地说：“明天我给你买一束新的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