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丰市罕见地一连飘了几日细雪,树枝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临近新年,复习大军依然驻扎在校园各个地方。
谢蓝玉坐在图书馆的一楼大堂,面前摊开着一本厚重的编程语言教材,手指翻动着书页,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窗外。
天黑得早,没留意时间,一抬头便发现太阳已经落了,图书馆的灯光在渐深的暮色里晕出一圈圈暖黄。
谢蓝玉思绪有些飘忽,无意识地抬指蹭了下嘴角,片刻后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书本上。
暖风嗡嗡作响,谢蓝玉的笔尖悬在纸面上,洇出一小块墨渍。玻璃窗映出路风推门而入的身影,那人肩上落着未化的雪沫,手里攥着两罐热咖啡,金属拉环在指间晃得叮当响。
谢蓝玉迅速低头,书页上的代码突然变得密密麻麻。
“这么用功。”路风曲指叩了叩桌面,热气在罐上凝成白雾。
他径自把咖啡贴到谢蓝玉手背,“暖手用。”
谢蓝玉手背一抖,“图书馆禁带饮料。”他推开罐子,压低的声线像绷紧的琴弦。
路风嗤笑一声,指腹蹭过罐身凝结的水珠,“怎么着,下次贴个‘暖手专用,非饮料’的标签,保管合规。”
谢蓝玉没吭声,笔尖戳在纸面。
路风得逞似的勾起嘴角,擅自合上他的书,扫过封皮,“编程语言,这你还用复习?”
“你看得进去吗?”他凑近问。
“你不打扰我,我就能看得进去。”
路风理直气壮从桌上摸过一本谢蓝玉的书,“借我看看。”
他伸长胳膊去够谢蓝玉手边的笔记本。
谢蓝玉一把按住,“自己教材呢?”
“捐给楼下流浪猫当坐垫了。”路风支着下巴笑,食指在桌面上敲出节奏,腕骨上的银链子随着动作一晃一晃,在暖光灯下投出细长的影子,正落在谢蓝玉的虎口。
“你能不能安静点?”谢蓝玉警告。
“嫌吵?”路风挑眉,笑得更加放肆,“那跟我去排练室复习,那里没人又清净。”
他站起身,顺手拎起谢蓝玉的书包,把桌上散落的笔一股脑儿地塞了进去,目光瞥过书包里面,不自觉加大了嘴角的弧度。
“走啊,都六点了,快饿死了。”他催促道。
周围的人三三两两起身,结伴离开,传来一些嘈杂的人声。
谢蓝玉也提高了些音量,“我是说你吵,不是图书馆。”
路风耸了耸肩,语气里带着几分理所当然:“我不喜欢这地方,离宿舍太远,你和我去排练室,我复习得有个人盯着,你监督我。”
谢蓝玉皱了皱眉,“我为什么要做你的监工?”
“我爸昨天给我打电话了,说我挂科太多就别回家了,让你看着我。”路风神色坦然,说的煞有其事,让人听不出真假。
谢蓝玉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片刻后低头收拾东西。
路风嘴角扬起,一把抓起桌上的灰蓝色围巾,随意围在谢蓝玉脖子上,拽着他就往外走,“快走快走,牛肉面那家窗口晚一会儿大师傅就该手抖了。”
谢蓝玉从手里抢过书包,无奈道:“现在人最多。”
路风不语,只一味拉着人往食堂冲去。
不少学生下午刚刚考完一科,大部队一窝蜂涌进来。二楼中央临时搭建起一个小舞台,几个学生正在调试音响设备。
路风把面吸溜得风卷残云,“我就说这窗口的面,闭眼点都不会踩雷!”
说完径直把筷子伸到谢蓝玉餐盘里,自然地夹走一块排骨。
“我咬过了——”谢蓝玉愣了一瞬,路风已经把排骨放进了嘴里。
“啊?”路风毫不在意,一边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没事,咱俩谁跟谁啊,要不还你?”
他把骨头在谢蓝玉眼前晃了晃,作势要丢回谢蓝玉盘里,“喏,物归原主,你接着啃。”
谢蓝玉白他一眼。
路风厚着脸皮笑,“生气啦?我错啦,要不你也夹我碗里的,随便挑。”
谢蓝玉低头咕哝,“谁要吃你的,离我远点。”
两人吃完,拎着书包打算下楼,舞台上正有人唱着,围了不少学生在欢呼。
路风一手揽过谢蓝玉的肩,“听会儿,唱的还不错。”
谢蓝玉其实没什么兴趣,食堂里人声嘈杂,音响也时断时续,什么歌词都听不真切,只觉得耳膜被各种声音冲击着。
他在这一片喧闹中含糊地应了声“嗯”。
“诶路风?”台侧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声。
路风和谢蓝玉循声看去,弦乐团的小提琴手韩思思正在电脑前切换曲目,这是团里公认的气质美女,她朝着路风轻快地招手。
周围几个同学跟着哄笑:“哎呦路大明星来啦,唱一首!”
路风挥手笑笑,没做过多回应。
“思思学姐看着呢,来一首呗。”有人挤挤眼。
韩思思没有扭捏,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路风。
路风双手插兜,身子微微后仰,“少来,想听歌你们自己上,今天我是来干饭的。”
“害,我这水平和大美女可配不上啊,你俩上次合作的那首匈牙利舞曲都上校园热门了,再表演一次呗,你瞧大家吃完饭都溜了,帮忙留住点儿人气。”
路风没顾着回应,下意识看向身旁的谢蓝玉,开口说:“都是团里的,平时一起排练成能胡说八道,烦得要死。”
谢蓝玉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排骨饭赠送的酸梅汤攥在手里,冰冰凉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却没能驱散他心底那一丝莫名的烦闷。
他侧头,避开路风的视线,目光随意落在不远处的桌椅上,像是在刻意忽视周围的喧闹和起哄声。
人聚集得越来越多,认识路风的学生不少,都在兴奋地交头接耳,“路风和韩思思又要一起表演啦,他俩还挺搭的……”
“对对,好像是大二学姐诶,小提琴拉的超级棒,人也好温柔,他俩是cp吗?”
“什么cp不cp的。”路风干巴巴地笑着,眼神飘向谢蓝玉。
“挺好的。”谢蓝玉突然说,“郎才女貌。”
路风一噎,心里居然有些不是滋味。
他盯着谢蓝玉,“那我去和她表演了?”
谢蓝玉抬眼看了他一下,神色平淡,“这么多人等着,去啊。”
路风心中愈发不爽,追问道:“你没意见?”
谢蓝玉轻轻笑了一声,“这是你的事,我为什么要有意见?”
“你去吧,我要回去复习了。”说完谢蓝玉要走。
路风一把扯住人,摊开掌心,“拨片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