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谢蓝玉甚至没来得及洗澡,人已经爬不起来了。
许介进门时忍不住吐槽,这豪门就是任性,要么半夜,要么下雨,非挑这种时候生病。
好在太阳雨没多久便停了。许介进入别墅区,正赶上一身潮气,四周参天树木太多,雨后泛着丝丝凉意。
“路叔,你这儿可真是避暑的好地方。”
路致河从沙发起身迎接人,“比市区低个几度,是舒服些。老许不出山,我和他钓鱼的功夫都没了。”
“害,”许介脱下外套,“改天您就去家门口堵他,钓鱼竿往出一拿,什么话都不用说,竿走他就跟着走。”
“哈哈……”
谈笑间,许介注意到路致河身后站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女人,乍一看很是漂亮得体,但并不像那些豪门里日日保养的贵妇。
“噢这是你白姨。”路致河主动介绍。
许介问了好,又说了两句便上楼了。
路风刚从浴室出来,冲了一澡舒服多了。
路致河等在客厅,见儿子出来,径直开口:“今天下午,你哪儿都别去,上楼照顾人。”
“什么?”路风瞬间皱起眉头,手上的毛巾摔在沙发上,“我又不是保姆!”
“要不是你非得啃完半个瓜才去找人,他至于又淋雨吗?”路致河的声音拔高。
“???”路风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这怎么又怪到我头上了?他自己非要走,我能有什么办法?腿长在他身上啊!”
白静娴在一旁,看着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赶忙走上前,温声劝道:“致河,别怪小风,蓝玉这孩子有时候就是这样,倔得很,犯起轴来没人拦得住。”
路风翻了个白眼。
路致河本想着,让路风和蓝玉多接触,增进了解,好好相处。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他放缓语调:“我现在要去公司,许医生待会儿也要回医院,你……”
“多雇几个保姆不就得了。”路风不耐烦地打断。
“你们俩年纪相仿,共同话题多,总比和我们待在一块更能聊得来。你这几天把人照顾好,周末我就批准你和朋友去露营,装备任你挑,怎么样?”
路风倏地眼睛一亮,犹疑道:“…真的?”
“真的。”
他撇了撇嘴,“知道了!”
路致河欣慰道:“这就对了。”
刘姐系着藏青色方格围裙,动作麻利地端来刚切好的水果拼盘,浅笑道:“生病身子虚,得多吃点补充营养。我挑了几样清爽的水果。”
说着又道:“太太,蓝玉平时爱吃什么呀,也不知道和小风少爷口味差别大不大,回头我都记下来……”
白静娴微微“啊”了一声,很快绽开一个笑容,“噢他啊,不怎么挑食的,刘姐你看着做就好了。”
“诶诶好的,这些水果他应该都喜欢吧?”
“喜欢喜欢。”
路风没言语,只是扯了下嘴角,接过水果上楼了。
许介刚把针扎进谢蓝玉的手背,门就被推开了。
他用医用胶布固定着输液管,目不斜视道:“臭小子,也不敲门。”
“如果躺在这里的是个女孩儿,岂不是冒犯了。”
路风“呵”了一声,心道这家伙在会所不知道被多少人看了,有什么可冒犯的。
他懒散应了一声,“没手。”
水果盘放在床头柜上,“吃点,许哥。”
许介调着药液流动速度,指了一下谢蓝玉的左手背,“你干的好事?”
路风扭头,床上的人紧紧闭着眼睛,额头沁着汗珠,真是弱不禁风,果然又倒下了。
他顺着看向身侧的左手,手背上肿起个大包,泛着大片青紫色。
“我靠,不是吧,就回了点血啊。”
许介一听直接无语,“就知道不能指望你。”
路风挠挠鼻子说:“谁知道他这么弱。”
许介收起医药箱,“今天你可要注意了,及时拔针,也是够可怜的,一来了就生病。”
路风“切”了一声,“我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医院里还有两个病人,许介没搭理他,收拾好东西打算走。
转过身忽地想起一事,回头说:“对了,床头柜有张人民币,掉地上了,我放进抽屉里了。”
路风拖着椅子坐下,人民币?
什么年代了还用人民币,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现金长什么样了,怎么可能是他的。
房门咯噔一声关上了。
路风歪着身子拉开抽屉,果然看到一张红彤彤的钞票。
还是一张百元大钞。
他爹的?不可能。
刘姐打扫屋子时不小心落下的?兴许。
在他家里出现钱这种事可太稀奇了,路风用食指弹了弹,感受了一下现金的质感,随后塞回抽屉里。
收回视线时,心思忽地一动,等等,该不会是这家伙的吧。
这两天也就他住在这间屋里,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路风心里腹诽,真是丢三落四。
他抬头看了眼几乎没有减少的液体,心里一阵哀嚎。
让他陪床,无异于折磨。
打开手机打了几把游戏,又在群里和哥儿们吐槽几句,刷了会儿短视频,再一抬头。
我靠,时间静止了吧,一瓶都没过半!
谢蓝玉依然在昏睡,就像昨晚一样,静得没有丁点声响,白皙干净的脸上没什么瑕疵,甚至连呼吸都轻得不可思议。
路风出神几秒,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在鼻尖下试了一下。
“我还没死。”谢蓝玉微睁着眼皮,哑声说。
路风倏地把手缩了回来,“你能别总是忽然诈尸吗?!”
谢蓝玉没力气和他嚷嚷,感冒好像又加重了,头疼得厉害,鼻子也有些堵,他偏头吸了一下,心里觉得最近这日子真是不好过。
几个兼职都断了,人也病了,现在又寄人篱下。
路风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喂,你哭了?”
谢蓝玉嗤了一声,顶着浓重的鼻音说:“开什么玩笑……”
“没哭就好。”语气恢复吊儿郎当,路风往后一靠说,“别待会又跑到我爸那里去告状,以为我欺负了你似的。”
谢蓝玉不知道他在脑补什么鬼东西,嗓子疼,实在不想开口。
他扭头瞥了一眼,床头柜上没有水。
路风注意到他的视线,别扭地问:“要什么?”
“没什么。”谢蓝玉艰难坐了起来。
路风瞧人这么个身残志坚的模样,居然难得生出一点怜悯。
他把水果盘往床头挪了挪。
“吃块瓜,吃块芒果,这都是从果园直送的,甜的很。”
谢蓝玉摇摇头。
路风叉起一块塞进自己嘴里,故意说:“你妈说你喜欢吃,不挑食。”
谢蓝玉说:“她不了解。”
“你妈还能不了解吗?”
谢蓝玉没再说话了。
他沉默了好久,垂下的长睫遮掩着内心的思绪。
他对芒果过敏。
白静娴不了解他,也不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