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恩背对着我站在巨大的星图前,屏幕上那颗代表迷星云星球的紫色光点正在缓缓熄灭。??
“任务报告我看过了。”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金属手指划过悬浮的数据流,“矿石样本质量不错,但代价未免太大。”??
我垂手站立,抑制器紧贴着脖颈,此刻它不再仅仅是控制力量的装置,更像一个冰冷的枷锁,提醒着我它可能具备的监听功能。布莱克的话如同毒刺,深深扎入心底。??
“能量失控导致了爆炸,是我的责任,将军。”我主动承担,试图将话题从与战神联盟的接触上引开。??
迪恩终于转过身,猩红的电子眼锁定我:“受伤情况?”??
“轻微擦伤,诺伊尔已经处理过了。”??
“诺伊尔...”迪恩若有所思地重复这个名字,目光在我脸上逡巡,“他报告中提到,你为他挡下了盖亚的攻击。”??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诺伊尔竟然把这个写进了报告?“当时情况危急...”??
“很英勇。”迪恩打断我,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探究,“但也鲁莽。你的价值远高于一次矿石任务,无名。”他走近几步,距离近得我能感受到他机甲散发的微热,
“记住,你的安全是首要任务。任何不必要的风险,都不值得承担。”??
他话语中的关切如此真切,几乎让我动摇。可当他的视线扫过我的抑制器时,那种冰冷的、被审视的感觉又回来了。布莱克的话再次回响:它在持续传输数据...??
“是,将军。”我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很好。”迪恩似乎满意了,转身走向控制台,“鉴于你这次...消耗过大,接下来三天暂停所有训练和任务,专心恢复。能量补充剂加倍供应。”??
“谢谢将军。”我暗自松了口气,至少暂时不用面对他。??
“下去吧。”迪恩挥了挥手,注意力似乎已完全回到星图上那个重新亮起的、代表混沌星域的紫色光晕。??
回到房间内,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门关上的一刹那,疲惫感排山倒海般涌来,但比身体疲惫更沉重的是心头的疑云。我靠在门板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那个微型通讯器,布莱克塞给我的那个。它小巧、冰凉,却仿佛蕴含着灼人的热量。??
迪恩的关心是真的吗?如果抑制器真的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那么布莱克给我的这个东西,就是一个巨大的风险。??
然而,另一种渴望在心底滋生。一个声音,一个可能理解我、愿意倾听我、而非将我视为工具或武器的人...这个诱惑太大了。尤其是在刚刚经历了那种被彻底剖析的冰冷之后。??
时间在挣扎中流逝,窗外的基地人造光线逐渐暗淡,模拟出夜晚的氛围。确认了门锁,又用枕头堵住了通风口可能存在的监听设备(一个源自矿洞阴影的偏执行为),我终于鼓起勇气,拿出了那个通讯器。??
它只有一个按钮,设计简洁得近乎原始。我深吸一口气,用力按了下去。??
没有声音,没有光亮。通讯器只是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仿佛一颗心脏在黑暗中悄然搏动。几秒钟死寂般的等待后,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电流杂音,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
“无名?是你吗?”??
是布莱克!他竟然真的...收到了???
我紧张得几乎握不住通讯器,尝试着在脑海中回应:“是我...布莱克?”??
“嗯,你还安全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仿佛深夜通话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暂时,暂时应该安全。”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最深的恐惧,“布莱克...你怎么知道抑制器的事?你确定它在...”??
“数据传输。一种极其微弱但持续的能量信号,指向海盗基地核心区域。”
他的解释简洁而笃定,雷伊的探测仪捕捉到过异常,结合你的情况...推测是监视。”??
推测...但这推测像冰冷的针,刺穿了我对迪恩最后一丝侥幸的幻想。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连带着暗黑能量又开始在体内不安地躁动。??
“冷静,无名。”布莱克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安抚的力量,穿透我的混乱。
“深呼吸,就像在矿洞里那样。不要让情绪控制你”??
我努力照做,抑制器的嗡鸣声渐渐减弱。“他救了我...给了我容身之处...难道这些也都是假的?都是为了...利用我?”
这个问题盘桓在心头,带着苦涩的哽咽。??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片刻,布莱克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柔和“情感和目的,有时并不冲突。他对你的关心,或许有真实的部分。但这不影响他将你视为达成目标的关键。”??
他的话像一道微弱的光,照亮了混沌的思绪。迪恩的温柔是真的,他的利用也是真的。这种矛盾的认知让我更加痛苦,却也让我看清了现实的复杂。??
“你在海盗那里,是为了报答这份‘救赎’?”??
“一部分是...”我承认道“另一部分...我不知道还能去哪里。这股力量...”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抑制器“没有它,我会伤害别人。”??
“赫尔卡星有最顶尖的能量研究专家,罗杰船长也认识许多古老的智慧生命体。控制力量的方法不止一种。束缚,也可以是另一种形式的伤害。”??
他的话语像一颗种子,悄然落入心田。真的还有其他可能吗?摆脱抑制器,摆脱监视,像一个真正的生命那样活着。
“不急着做决定,无名。”布莱克似乎察觉到了我内心的剧烈波动。“记住你有选择。当你准备好的时候,按下通讯器,我会找到你。无论何时。”??
一句“无论何时”,在冰冷的宇宙中显得如此温暖而珍贵。“谢谢你,布莱克。”??
“保重。”??
通讯器的震动停止了,脑海中的声音也消失了。房间恢复了寂静,但我心中的波澜却久久无法平息。布莱克的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无数涟漪。选择...我真的有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