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小呢？\"林南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药池的碧绿色液体在他周围翻涌，刺痛感从每个毛孔渗入体内。
玄机子将一株紫灵芝碾碎投入池中，药液顿时沸腾起来。\"她回万妖域了。\"老者的声音平静得像是谈论天气，\"临走前给你留了这个。\"
一枚银白色的狐毛吊坠被放在池边石台上，在烛光下泛着微光。林南伸手去够，药液却突然变得粘稠如胶，将他牢牢固定在池中。
\"别急，\"玄机子按住他的肩膀，\"你体内的妖力与毒素还在对抗，至少再泡三个时辰。\"
林南咬紧牙关，感受着体内两股力量的撕扯。自从在战场上激活妖尊令，他的经脉中就多了一股不属于人族的能量，时而如岩浆奔涌，时而如寒冰刺骨。
\"她为什么回去？\"林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黑煞的人还在追杀她。\"
玄机子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用朱砂画着复杂的符文。\"昨夜王宫星象台观测到万妖域方向有异动，三颗妖星连珠。\"他指向符文中央的三角标记，\"这是千年难遇的征兆，意味着——\"
\"有妖尊苏醒了。\"林南脱口而出，这个认知像是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仿佛有人在他耳边低语。
玄机子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看来妖尊令给你的不止是力量。\"他收起羊皮纸，从药架上取下一个青瓷瓶，\"服下这个，能暂时压制妖力反噬。\"
林南接过药丸，却在即将入口的瞬间停住。胸口处的妖尊令突然发烫，烫得他几乎叫出声来。
\"她在危险中。\"林南猛地抬头，药丸从指间滑落，\"我能感觉到。\"
玄机子皱眉：\"你确定不是妖力幻象？\"
\"就像在战场上一样清晰。\"林南挣扎着想要起身，药液飞溅，\"她在王宫方向，而且——\"他瞳孔骤然收缩，\"秦无炎也在那里。\"
......
白小小将银发藏在侍女头巾下，狐耳用特殊药膏暂时隐去。她端着金漆托盘，沿着王宫西侧的回廊缓步前行。托盘上的青玉酒壶里，装着能让人昏睡的妖花蜜。
\"站住。\"两名禁卫交叉长戟拦住去路，\"西暖阁今日不对外开放。\"
白小小低头行礼，露出纤细的脖颈：\"回禀大人，这是太子殿下要的雪莲酿。\"
禁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凑近嗅了嗅酒壶：\"奇怪的味道。\"
\"加了南海冰晶，能保持酒液清凉。\"白小小声音轻柔，指尖却在托盘下悄悄蓄力。若被识破，她必须在一息内解决两人而不惊动其他守卫。
\"进去吧。\"禁卫最终放行，\"记住，送完酒立刻离开。\"
白小小躬身应是，转身时眼中闪过一丝金光。昨夜她潜入王宫藏书阁，发现一卷记载着\"封妖之战\"真相的残卷。残卷中提到，大秦皇室与部分妖族有秘密盟约，而秦无炎近日频繁接见的神秘客人，很可能就是——
西暖阁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低沉的交谈声。
\"......虎啸国的条件太苛刻。\"这是秦无炎冰冷的声音，\"我要的是完整的妖军控制权，不是几支散兵游勇。\"
\"殿下未免太过贪心。\"另一个声音嘶哑难听，像是金属摩擦，\"黑煞大人愿意提供三百妖将，已经是破例。\"
白小小屏住呼吸。这个声音她认得，是虎啸国的灰隼妖将，黑煞的左膀右臂。
\"三百妖将换十万斤玄铁和五千张破妖符？\"秦无炎冷笑，\"你们当我是三岁孩童？破妖符对高阶妖族效果有限，但对你们虎啸国的低阶妖兵却是致命威胁。\"
\"所以殿下是在拒绝？\"
\"不，我在讨价还价。\"一阵纸张翻动的声音，\"告诉黑煞，我要五百妖将，外加三滴妖尊精血。\"
白小小手中的托盘差点跌落。妖尊精血！那是能让人短暂获得妖尊之力的禁忌之物，秦无炎竟敢打这个主意？
\"殿下好大的胃口。\"灰隼的声音变得危险，\"妖尊精血就连黑煞大人也只有五滴库存。\"
\"那就没得谈了。\"秦无炎语气转冷，\"送客。\"
白小小急忙后退几步，假装刚刚到达。门突然打开，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高瘦身影大步走出，兜帽下露出一张布满灰色羽毛的脸。
灰隼妖将！
白小小低头退到墙边，心跳如鼓。灰隼的嗅觉极其敏锐，即使她用了隐匿气味的药粉，这么近的距离也——
灰隼的脚步突然停住。
\"这侍女，\"他嘶声道，\"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
白小小的指尖泛起白光，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王宫的侍女你也感兴趣？\"秦无炎的声音从暖阁内传来，\"快走吧，巡逻的禁卫该换班了。\"
灰隼冷哼一声，继续向前走去。白小小刚松一口气，却听见秦无炎又道：\"你，进来。\"
踏入暖阁的瞬间，白小小就察觉到了不对。地面刻着隐形的禁锢阵法，四角点着能压制妖力的镇魂香。她强自镇定，将托盘放在紫檀木桌上。
\"新来的？\"秦无炎坐在书案后，手指轻叩桌面，\"抬起头来。\"
白小小缓缓抬头，对上太子那双如寒潭般的眼睛。人族中流传着秦无炎天生重瞳的传说，此刻她看得分明——那根本不是重瞳，而是瞳孔中游动着两条细小的黑蛟！
\"有趣。\"秦无炎突然笑了，\"狐妖一族的公主亲自来给我送酒？\"
白小小浑身绷紧，托盘下的手已化作利爪。
\"不必紧张。\"秦无炎推开酒壶，\"这蜜酒对我无效，我体内流着一半蛟龙的血。\"他站起身，黑色锦袍上的暗纹如活物般蠕动，\"我更好奇的是，你冒险潜入王宫的目的。\"
白小小知道伪装已无意义，索性扯下头巾，银发如瀑倾泻。\"我来寻找父亲的下落。\"她直视秦无炎，\"白狐妖王三个月前失踪前，最后见的人是你。\"
秦无炎挑眉：\"所以你怀疑我绑架了一位妖王？\"他走到窗前，背对着白小小，\"你父亲确实来过，但我们谈的是合作。可惜......\"他转身时手中多了一块染血的玉牌，\"他刚离开王宫就遭遇了伏击。\"
白小小认出那是父亲的贴身信物，上面的血迹已经发黑。\"谁干的？\"
\"你心里清楚。\"秦无炎将玉牌扔给她，\"黑煞一直想统一万妖域，而白狐族是最大的障碍。\"
白小小接住玉牌的瞬间，地面阵法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她感到妖力如潮水般退去，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放心，我不会杀你。\"秦无炎俯视着她，\"你对我有大用——特别是你体内那颗千年狐丹。\"
......
林南撞开王宫偏门时，匿息丹的药效已经开始消退。玄机子的警告言犹在耳：\"这丹药只能维持一个时辰，时间一到，所有被压制的感官都会加倍反弹。\"
但他别无选择。胸口妖尊令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甚至在他皮肤上烙出了暗红色的纹路。白小小的气息就在前方，混合着恐惧与愤怒。
\"站住！\"一队巡逻禁卫发现了他，\"何人擅闯禁宫？\"
林南没有减速，体内妖力自行运转。当他掠过禁卫身旁时，几人如同被无形之手击中，齐齐倒地昏迷。
\"控制它......\"林南默念玄机子教授的控妖诀，强迫那股狂暴能量回归经脉。自从与白小小缔结血契，他对妖力的掌控确实精进了不少，但每次使用仍如走钢丝般危险。
循着感应，他来到一座被藤蔓覆盖的偏殿前。殿门紧闭，上方悬挂的铜镜中映出他此刻的模样——双眼泛着不祥的金光，脖颈处爬满妖纹。
殿内突然传出一声闷响，接着是瓷器碎裂的声音。林南再不犹豫，一脚踹开殿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白小小被四条刻满符文的锁链捆在半空，嘴角溢血；秦无炎手持一柄银色匕首，正抵在她心口处。
\"来得正好。\"秦无炎头也不回，\"省得我去找你了。\"
林南体内的妖力瞬间暴走，大殿内的温度骤降。地面结出冰霜，向秦无炎脚下蔓延。
\"别动！\"秦无炎匕首下压，白小小痛哼一声，\"再往前一步，我就挖出她的狐丹。\"
林南硬生生刹住脚步，妖力在体内翻江倒海。\"放了她。\"他的声音低沉得不像人类，\"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
秦无炎终于转过身，重瞳中黑蛟游动。\"恩怨？\"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以为我在意你这种小角色？\"他指向白小小，\"我要的是她体内的狐族血脉，而你——\"目光落在林南胸口的妖尊令上，\"不过是送货上门的赠品。\"
白小小艰难地抬头，银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林南......走......\"她气若游丝，\"这是个陷阱......\"
林南这才注意到，偏殿四壁刻满了与地面相连的符文，构成一个巨大的炼妖阵。而阵眼处，赫然放着一尊三足青铜鼎——丹鼎门的镇派之宝，怎么会在这里？
\"玄机子没告诉你吗？\"秦无炎冷笑，\"丹鼎门早就效忠于我。你以为他给你的控妖诀真是为了帮你？\"他打了个响指，地面符文逐一亮起，\"那不过是让妖尊令更快苏醒的催化剂。\"
林南如遭雷击。难怪每次使用控妖诀后，妖尊令的躁动都会加剧。但此刻他已无暇细想，阵法启动的嗡鸣声中，白小小的气息越来越弱。
\"最后的机会。\"秦无炎举起匕首，\"交出妖尊令，我留她全尸。\"
林南闭上眼睛。玄机子的欺骗，白小小的危境，体内暴走的妖力——所有杂念如潮水退去。当他再次睁眼时，瞳孔已完全变成金色。
\"不。\"他说。
妖尊令爆发出刺目的血光，林南的身影在光芒中扭曲拉长。当秦无炎惊愕后退时，四条锁链同时崩断，白小小落入一个覆盖着暗红色鳞片的臂弯中。
阵法中央，站着一个半人半妖的存在——林南的脸，头顶却生出一对弯曲的角，右臂完全妖化，指尖延伸出利爪。
\"这不可能......\"秦无炎首次露出惊容，\"妖尊附体需要完整的仪式......\"
林南——或者说占据他身体的那个存在——轻轻将白小小放在角落，然后转向秦无炎。\"千年过去，\"声音重叠着林南和另一个低沉嗓音，\"蛟龙族还是这般卑劣。\"
秦无炎脸色剧变：\"你是谁？\"
妖化的林南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右手。整个炼妖阵的符文突然逆转流动，能量全部涌向秦无炎。太子殿下惨叫一声，身上浮现出黑色鳞片，像是被逼出了原形。
就在这时，白小小微弱的声音传来：\"林南......回来......\"
妖化身影一顿，金色瞳孔中闪过一丝挣扎。趁此间隙，秦无炎捏碎腰间玉佩，一团黑雾爆开，他的身影消失在雾中。
偏殿恢复寂静，只剩下符文烧焦的痕迹和几滴黑色血液。林南身上的妖化特征开始消退，当他踉跄跪地时，已经恢复了人形，只是脸色惨白如纸。
白小小艰难地爬到他身边，染血的手指抚上他的脸。\"我父亲......\"她气若游丝，\"还活着......秦无炎说谎......我能感应到......\"
林南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掌心攥着一片黑色鳞片——那是从秦无炎身上扯下来的。
宫墙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追兵将至。林南强撑着抱起白小小，向偏殿后方的暗道走去。每走一步，胸口妖尊令就沉重一分，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苏醒。
暗道尽头是一扇通向城外的暗门，月光透过门缝洒进来，在地上画出一道银线。林南在跨过那道线时，隐约听见体内响起一声满足的叹息。
那绝不是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