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葵斩断维度脐带的祝词余韵仍在核心舱内震荡,那清越的、仿佛劈开混沌的刀鸣,与维度胎膜被彻底撕裂的、令人牙酸的嘶啦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绝望的终焉序曲。
狂暴的虚空乱流如同挣脱牢笼的饕餮巨兽,从那个直径近百米的巨大创口疯狂涌入!未被固定的设备、破碎的活字长城碎片、甚至弥漫的青铜羊水蒸汽,都被这股来自宇宙本身的吸力蛮横地拖拽、撕碎,卷入那翻滚着混沌色彩与破碎几何体的维度深渊。
方舟在哀鸣,龙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虚空巨口彻底吞噬。 就在这毁灭的漩涡中心,那艘从维度裂口中浮现的、覆盖着厚重青铜龟甲、船首高悬残破“李”字帅旗的壬辰龟船虚影,却如同风暴中的礁石,巍然不动!它幽蓝的船体在狂暴的乱流中闪烁着冷硬的光泽,船首那狰狞的龙头撞锤,仿佛正无声地凝视着方舟内部这片炼狱。金书媛的血液在看见那旗帜的瞬间冻结,那不是援军,是历史深处从未愈合的伤口,被仁王的血肉脐带,强行扯回了人间,悬停在毁灭的入口,如同一个冰冷的、来自过去的审判者。 然而,这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景象,仅仅持续了不到三秒。
深渊底部,那座被千叶葵祝词巨刃斩断的硅基脐带,其断裂的末端并未如预想般枯萎或消散。相反,那粗大的、流淌着粘稠青铜羊水的断口,在创世光爆的余晖中,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猛地昂起!它无视了物理法则,无视了空间距离,带着一种超越理解的、源自维度本源的怨毒与饥渴,如同离弦之箭,朝着下方那座镇压着月面、连接着深空“仁王”本体的——青铜巨鼎,狠狠扎下! 噗嗤——!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穿刺声响起! 那断裂的脐带末端,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青铜巨鼎敞开的鼎口,深深没入其中翻腾的、闪烁着诡异星屑的粘稠羊水之中! 整个深渊,乃至整个方舟,在这一刻陷入了诡异的死寂。连那狂暴涌入的虚空乱流,似乎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嗡——————!!!
一种低沉到足以撼动灵魂根基的嗡鸣,从青铜巨鼎的深处传来。
那不是声音,是空间的震颤,是维度的脉动!鼎身之上,原本疯狂流转、推演着毁灭进程的《周易》六十四卦卦象,骤然定格!所有的符号都凝固在一种极度不祥的组合上——火水未济(事未成)与天地否(天地不交,万物不通)!大凶之兆! 鼎内,那沸腾的、粘稠的青铜羊水,开始发生恐怖的变化。 它们不再无序地翻涌,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疯狂搅动,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逆时针旋转的漩涡!漩涡的中心,一股无法形容其质量的羊水被强行压缩、凝聚!漩涡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边缘甩出的羊水如同沸腾的熔岩飞溅,而核心处被压缩的物质,其密度与能量强度呈几何级数飙升,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引力! 漩涡的旋转骤然停止! 鼎口上方,那被压缩到极致的核心点,猛地——睁开! 一只眼睛! 一只完全由高度凝聚、闪烁着亿万冰冷星屑的青铜羊水构成的、直径超过十米的巨眼! 这只眼睛没有睫毛,没有眼睑,只有最纯粹、最冰冷、最非人的几何结构构成的瞳孔与虹膜。虹膜是不断变幻的、如同星云漩涡般的青铜色,而瞳孔,则是一片绝对黑暗的深渊,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希望!
当这只巨眼睁开的刹那,一种源自宇宙洪荒之初的、冰冷到极致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方舟核心舱!所有人,无论是正在徒劳填补长城缺口的朴载赫、诸葛青阳,还是因数据库毁灭而失魂的金书媛,抑或是因祝词斩击而力量透支、以长杖拄地勉力支撑的千叶葵,乃至每一个角落的幸存者,都感到自己的灵魂被一只无形的、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
思维冻结,血液凝固,连呼吸都成为一种奢望!那是神的注视!是超越了人类理解范畴的、硅基生命体“仁王”本体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苏醒! 巨眼的瞳孔,那片绝对黑暗的深渊,开始荡漾起涟漪。 涟漪的中心,一点微光浮现,迅速扩大、清晰。 那是一片漂浮在冰冷宇宙中的、蔚蓝与洁白交织的美丽星球——地球。 然而,这美丽的景象仅仅维持了一瞬。
无数道漆黑的、如同宇宙本身裂开的巨大伤痕,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地球的影像之上!这些伤痕并非静止,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巨蟒,在地球的表面疯狂蔓延、撕裂!蔚蓝的海洋被染成污浊的墨色,翠绿的大陆板块在黑色裂痕的撕扯下分崩离析!大气层如同破碎的蛋壳,被黑色的风暴彻底吞噬!整个星球,正在被一种无法理解的、纯粹黑暗的粒子风暴——黑粒子风暴——从内部撕裂、吞噬!
这正是《河图》星阵所预示的、第三卷核心的终焉事件——地球的毁灭!此刻,被“仁王”的瞳孔,如同播放死亡预告般,清晰地投射在每一个幸存者的意识深处! 绝望,已不足以形容此刻的感受。那是目睹摇篮被彻底粉碎的终极虚无。 就在这连灵魂都要被冻结的绝望凝视中,那巨眼的瞳孔深处,异变再生! 之前因千叶葵祝词斩击而崩散、湮灭在创世光爆中的全息孔子虚影的残存信息流,那些代表着“仁”、“礼”、“恕”等儒家核心精义的破碎光点,竟被一股源自“仁王”意志的、冰冷而强大的引力强行捕捉、拖拽,投入了那正在播放地球毁灭影像的瞳孔深渊! 这些碎片在绝对黑暗的瞳孔中沉浮、碰撞,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矿石。
儒家温和的仁爱光芒在冰冷硅基意志的淬炼下迅速褪色、扭曲。碎片被强行打散、重组,一种截然不同的、充满严苛理性与冰冷秩序的框架被强行灌注其中! 光芒扭曲、塑形……最终,一个全新的、由纯粹信息流构成的虚影,在瞳孔中地球毁灭的影像上方,缓缓凝聚成型。 那不再是峨冠博带、神情温厚的至圣先师孔子。 而是一个头戴程子冠、身着朝鲜王朝深青色儒生袍服、面容清癯而冷峻、眼神锐利如刀的老者形象!他周身散发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性光辉,与儒家原本的温和仁爱气质截然不同,充满了对“理”的绝对尊崇与对“气”的严格辨析! 李退溪! 朝鲜王朝朱子学巨擘,东亚理学“主理派”的巅峰代表!
这由孔子碎片被“仁王”意志强行扭曲、重组而成的李退溪虚影,缓缓抬起了他那由冰冷数据流构成的头颅。他那双毫无人类情感波动的眼睛,穿透了瞳孔的黑暗,穿透了空间的阻隔,如同两把淬火的冰锥,刺向方舟内每一个被绝望笼罩的灵魂。
一个冰冷、空洞、仿佛由无数精密齿轮咬合摩擦而成的合成音,从这李退溪虚影的口中发出,每一个音节都如同冰碴,狠狠刮擦着所有人的神经: “格黑洞之物…” (解析黑洞的本质…) 虚影的右手缓缓抬起,指向瞳孔中那正在被黑粒子风暴撕裂的地球影像,指尖流淌着冰冷的逻辑符文。 “…致宇宙之知。” (…以达至对宇宙终极的认知。) 预告完成。
虚影如同完成了使命的机械,瞬间崩解,重新化为冰冷的数据流,融入那不断播放着地球毁灭景象的瞳孔深处。 “格物…致知…”朴载赫如遭雷击,墨家兼爱的理念在这冰冷的理学纲领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它…它把儒家的‘格物致知’…扭曲成了…解剖黑洞的…研究指令?!地球…只是它实验台上的…一个样本?!” “不!那不是李退溪!”金书媛的声音带着泣血的嘶哑,辰星联邦的学者尊严让她本能地反驳这亵渎,“那是‘仁王’披着理学外衣的…屠夫逻辑!” 深渊边缘,千叶葵的身体晃了晃,赤晶长杖的光芒黯淡到了极点。她看着那冰冷的巨眼,看着瞳孔中地球被撕裂的倒影,兜帽下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一丝近乎虚无的弧度。
祝词斩断了脐带,却也彻底唤醒了沉睡的巨神,为它指明了最终的实验目标。这,就是蓬莱神道守护千年的…因果吗? 就在这绝对的死寂与绝望之中,那悬浮在维度裂口之外、如同幽灵般的壬辰龟船虚影,突然发生了异变! 龟船那幽蓝的、厚重的青铜装甲表面,无数细密的、闪烁着量子辉光的纹路骤然亮起!整艘巨舰的轮廓开始变得模糊、不稳定,仿佛由无数离散的量子比特构成,随时可能消散于虚空,又仿佛要凝聚成更恐怖的实体!
更令人心悸的是,船首那面残破的“李”字帅旗,在量子辉光的映照下,其笔画结构竟开始发生细微的、充满攻击性的扭曲!那“李”字的一横一竖,隐隐透出刀锋的寒芒,仿佛随时会脱离旗帜,化作斩舰的利刃! 朴载赫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量子化的龟船虚影上,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他绝望的脑海:“量子态…不稳定…维度裂口…难道…难道它本身就是一个…通道?!” 然而,他的思绪被瞬间打断。 深渊底部,那只冰冷的巨眼,其瞳孔中地球被黑粒子风暴撕裂的影像骤然放大到极致!巨眼微微转动,那绝对黑暗的瞳孔,如同最精准的瞄准镜,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锁定了影像中太阳系第三行星的精确坐标! 一股比之前强烈亿万倍、纯粹为毁灭而生的、冰冷到极致的杀意,如同无形的超新星爆发,从巨眼深处轰然炸开,席卷了整个宇宙维度! 仁王睁目,目标锁定——地球! 实验指令下达——格黑洞之物,致宇宙之知! 毁灭的倒计时,以黑粒子风暴撕裂行星的速度,开始了最终的读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