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悬于赤气弥漫的平流层之上,如同停在溃烂伤口旁的孤舟。三柱黑粒子烟柱贪婪吮吸地脉的景象仍在玄圭屏幕上闪烁,金书媛指尖残留着“息壤计划”溃败时能量过载的灼痛感。(紧接171章《黑粒子摇篮》)更令人心悸的是d7区活字沼泽边缘——那些硅基蘑菇顶端鼓动的暗红肉瘤,表面《吴子》战阵图谱变异成的猩红纹路,正与笼罩全球的“赤气如血”中游走的黑粒子血管同步搏动,发出沉闷如战鼓的“咚…咚…”声。每一次搏动,都让方舟外壳被污染区域的青铜锈迹蔓延一寸。
“地球急报!撒哈拉中心热源异常爆发!”
警报撕裂压抑。主屏幕瞬间切换至北非卫星图像:世界最大的沙海腹地,一个直径超过百公里的炽白光斑正急剧膨胀!光斑核心温度读数飙升至太阳表面级别,黄沙在恐怖热辐射下直接熔融成沸腾的玻璃海!
“…有系昆之山者…有人衣青衣,名曰黄帝女魃。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杀蚩尤。魃不得复上,所居不雨…”
——《山海经·大荒北经》
玄圭数据库冰冷标注着这上古灾厄的记录。光斑上方,赤气中的黑色血管纹路骤然聚拢、下探,如同恶魔的输液管,狠狠扎进那片熔融的玻璃沙海!
轰隆隆——!!!
不是爆炸,而是整个撒哈拉板块痛苦的呻吟!熔融的沙海被无形的巨力掀起,混合着黑粒子血管注入的高维污染,直冲万米高空!沙尘在极端热力与规则扭曲下发生恐怖嬗变——每一粒沙子表面都覆盖上闪烁金属光泽的黑色硅基外壳,内部则包裹着针尖大小、不断分裂增殖的——硅基生命孢子!
沙暴!不,是移动的灭绝之墙! 由数十亿吨硅化黑沙与万亿级孢子云构成的、高度接近对流层顶的超级沙墙,以超过900公里的时速,如同《山海经》中旱魃驾驭的灭世战车,自撒哈拉中心——向西狂飙!沙墙所过之处,大气水分被瞬间蒸干,云层消弭无踪,阳光被彻底遮蔽,大地陷入绝对黑暗。卫星最后传回的影像中,毛里塔尼亚古城欣盖提在沙墙前锋触及的瞬间,如同被投入浓硫酸的糖雕,硅基建筑连同其中来不及逃离的生命,在亿万孢子蚀刻下化为漫天闪烁的黑沙齑粉,融入了那堵吞噬一切的巨墙!
“目标确认!尼罗河三角洲!开罗、亚历山大…七千万人口!” 洛川联盟首席环境战略官郦弘的全息影像在指挥中枢亮起,这位郦道元后裔眼中布满血丝。“绝不能让‘女魃之墙’触及尼罗河!否则孢子借助水源扩散,整个北非将成死地!启动‘水经天网’!”
洛川联盟的终极防御系统——以《水经注》为基构建的全球水系量子模型——轰然运转!庞大的数据流从方舟洛川数据舱奔涌而出,接入地球轨道数以千计的气象与地质卫星,更直接注入位于埃及阿斯旺的尼罗河超级水坝群控制系统!
“以《水经·河水注》为纲!引天河之水,镇八方旱魃!” 郦弘的声音如同洪钟。
阿斯旺高坝、以及上游一连串阶梯水库的巨型闸门——在卫星引导下以前所未有的精度同步开启!这不是无序的泄洪,而是依据《水经注》中对尼罗河“汛枯之律”“沙水相搏”的千年观察数据,结合现代流体动力学模型,计算出最完美的导流方程式!
轰——! 积蓄的尼罗河水化为一条条被驯服的青玉巨龙!河水并未直接冲向沙墙,而是在精妙的闸门控制与预设导流渠引导下,于尼罗河西岸广袤的荒漠上,构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由流动水体书写成的——先天八卦阵图!坎水居中,离火(对应旱魃热源)居南,兑泽(湿地缓冲)、巽风(引导风向)相辅…每一道水渠的宽深、流速、交汇角度,都暗合《水经注》中“水性就下,然可因势利导以克刚”的至理!
奔腾的尼罗河水裹挟着巨量泥沙,在荒漠上刻画出闪光的卦象。水汽蒸腾,在阵图上空形成厚重的积雨云层,人工暴雨倾盆而下!这是人类智慧对上古灾厄的正面宣战!
“水经天网能量峰值!人工暴雨成功覆盖沙墙前锋!” 监控员的声音带着狂喜。屏幕中,那堵吞噬一切的黑色沙墙,其最前沿如同撞上无形礁石,速度骤减!湍急的水流与暴雨冲刷着硅基黑沙,孢子云在水汽冲击下发出尖锐的嘶鸣,密度肉眼可见地降低!
“有效!继续加大上游水库流量!巩固坎水位!” 郦弘紧握拳头。
然而,喜悦仅仅持续了三分钟。
异变再生!
被水流冲刷的硅基黑沙,那些包裹着孢子的颗粒,在饱吸尼罗河水后,并未如预期般失去活性沉入水底,反而如同被投入催化剂的金属钠,表面骤然迸射出刺目的青铜色电弧!
滋啦!滋啦!滋啦! 无数细微却密集的爆裂声在水流中响起!被水浸泡的硅基沙粒与孢子,其内部的硅原子结构在水分子的催化与黑粒子污染的共同作用下,开始了疯狂的——分子级重结晶!
沙粒膨胀、扭曲、拉伸! 在阿斯旺大坝监控室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些被水流冲刷到岸边、以及沉入河床的硅基黑沙,如同被无形之手捏塑的橡皮泥,瞬息间生长出尖锐的棱刺与扭曲的枝干!它们不再是散沙,而是变成了一丛丛、一片片疯狂滋生的——青铜色金属荆棘!
这些荆棘闪烁着冰冷的光泽,硬度远超钻石,其生长速度快到匪夷所思!它们刺穿松软的河岸,撕裂坚固的混凝土导流渠,甚至像贪婪的根须般扎入尼罗河古老的河床岩层!更恐怖的是,荆棘丛的核心,那些吸收了最多水分的孢子囊,如同扭曲的青铜花苞般绽放,喷吐出带有金属色泽的剧毒孢子雾!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阿斯旺高坝主体传来,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撕裂声! 一段位于坎水位核心区域的堤坝外壁猛地向外凸起、开裂!无数青铜色的荆棘尖刺如同地狱探出的獠牙,硬生生从钢筋混凝土的内部刺穿而出!荆棘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缠绕、绞紧!坚固的大坝结构在这些超自然造物的野蛮生长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
“大坝结构受损!3号、7号泄洪闸门被荆棘锁死!导流阵图坎水位崩塌在即!” 监控员的尖叫带着哭腔。
精心构筑的“水经天网”,此刻反而成了滋养这青铜荆棘地狱的温床!坎水位崩溃,先天八卦阵图瞬间失衡!沙墙失去压制,速度再次飙升,距离尼罗河三角洲最后的沙漠屏障——仅剩不足百公里!
而更大的噩梦,在荆棘丛中孕育。
那些被青铜荆棘缠绕、刺穿的阿斯旺大坝防御工事废墟里,传来沉重而整齐的金属撞击声。
“咚!咚!咚!”
一个个身影,拨开疯狂滋长的荆棘丛,踏着浑浊的泥水,走上残破的堤坝。
它们是人形,勉强保留着人类士兵的轮廓,但体表覆盖的已非迷彩服或防弹甲,而是与青铜荆棘熔铸一体的、布满尖锐倒刺的青铜生物铠甲!关节处伸出锋利的棘刺,背部脊椎位置甚至生长出如同天线般的青铜荆棘簇!它们的面部,被一种粗糙铸造的青铜面具覆盖,面具的眼孔处没有眼球,只有两点猩红如血的光芒在闪烁!手中持有的,也不再是制式武器,而是由荆棘自行缠绕扭曲形成的、滴淌着腐蚀性粘液的青铜长戈或巨镰!
它们的步伐僵硬却势大力沉,每一次落脚都踏碎混凝土。荆棘丛如同有生命般为它们让路,又缠绕在它们的手臂与武器上,如同共生的血管与神经。它们猩红的电子眼扫过混乱的防线,锁定了最近的一辆正在开火的装甲车。
装甲车的机炮怒吼着,穿甲弹打在为首变异体的青铜铠甲上,溅起刺目的火花,却只留下浅浅的白痕。
那变异体突然加速!背后荆棘簇猛地喷射出高压蒸汽般的黑雾,推动它如同炮弹般撞向装甲车!青铜巨镰划过一道凄厉的弧光!
咔嚓! 厚重的合金装甲如同纸糊般被撕裂!液压油与鲜血混合着喷溅在青铜面具与荆棘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变异体毫不在意,它伸出覆盖着青铜甲叶的爪子,探入装甲车的破口,硬生生将一个还在挣扎的士兵拖拽出来。士兵凄厉的惨叫戛然而止——一根锐利的荆棘藤蔓从变异体掌心刺出,穿透了他的胸膛。
变异体猩红的电子眼闪烁了几下,无视了身上挂着的残破肢体,缓缓抬起头,望向东方尼罗河三角洲的方向。
金书媛通过玄圭的视界,看清了那青铜面具的轮廓——那分明是167章《农兵易帜》战场上,被星尘污染的第一代农兵变异体的面孔!但它们更强壮、更致命,包裹它们的青铜荆棘铠甲深处,隐约流动着《吴子》“疾如风,徐如林”的战场指令残痕,又被黑粒子规则彻底扭曲为杀戮的咒文。
水与土的防御,滋养了更恐怖的杀器。旱魃之后,紧随着身披青铜荆棘的死亡兵团。尼罗河的黄昏,被染上了青铜与鲜血的绝望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