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在村口老槐树上的冰棱间呼啸穿梭。我攥着皱巴巴的电报,站在\"向阳村\"歪斜的木牌下,电报上\"速归,侄女生死未卜\"的字迹被雪水洇得模糊不清。记忆里那个炊烟袅袅的村庄,此刻却笼罩在一层诡异的灰雾中,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唯有零星几声羊叫刺破死寂,听着不似往常温顺,倒像孩童的啼哭。
推开二伯家斑驳的木门,院里的石磨上结着层暗红冰碴,羊圈里空空荡荡,只剩下半截带血的羊毛挂在围栏上。堂屋里,二伯母披头散发地缩在炕角,怀里紧搂着侄女生前最爱的布偶羊,眼神空洞得可怕:\"是羊魔......那畜生......\"她突然扑过来抓住我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它们披着羊皮,专吃小孩!\"
二伯蹲在灶台前,手哆嗦着往炉子里添柴,火苗照亮他脸上新添的三道血痕,状若爪印。\"三天前,囡囡在村口玩,\"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我们听见羊叫,等赶到时......\"炉子里突然爆出火星,他猛地闭上嘴,喉结上下滚动。
当夜,我被一阵咩叫声惊醒。月光透过糊窗纸的破洞洒进来,映得屋里泛着青白。咩叫声越来越近,带着股潮湿的腐臭味,突然变成了孩童的咯咯笑声。我屏住呼吸,透过门缝望去,院子里不知何时站着只通体雪白的山羊,羊角弯曲如钩,泛着金属般的冷光。更诡异的是,它脖颈处的皮毛下,隐约可见孩童的手臂在蠕动。
山羊突然转头,直直看向我的方向,裂开的嘴远比正常羊嘴宽大,露出两排泛黄的人牙。\"姑姑......\"它开口说话了,声音正是侄女的,\"快来陪我玩......\"我吓得后退,撞倒了桌边的油灯。黑暗中,羊蹄踏地的\"哒哒\"声由远及近,门框开始剧烈晃动。
千钧一发之际,炕头传来二伯母的尖叫:\"用灶灰!\"我慌忙抓起灶台上的灰罐,猛地泼向门外。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羊魔的身影消失在雪夜中,但空气中残留的腐臭味愈发浓烈。
天亮后,村里炸开了锅。东头老李家的小孙子也不见了,雪地上只留下一串奇怪的脚印——前半截是羊蹄印,后半截却逐渐变成了孩童的小脚印。村长召集村民开会,祠堂里气氛凝重,供桌上的羊头骨突然发出\"咔咔\"的声响,空洞的眼窝中渗出黑色液体。
\"三十年前,\"村里最年长的周婆婆拄着拐杖颤巍巍开口,\"有个羊倌得罪了山神,他的羊群一夜之间全变成了吃人的怪物。为了平息灾祸,我们把羊倌和他的羊都活埋在后山......\"她的话音未落,祠堂外传来此起彼伏的羊叫,震得屋梁上的灰尘簌簌掉落。
我和几个胆大的村民拿着锄头、镰刀往后山去。风雪更大了,远远望见半山腰处,有个巨大的土包正在缓慢隆起,地面裂开缝隙,无数羊角破土而出。突然,土包轰然炸开,密密麻麻的羊魔涌了出来,每只羊的肚子都高高隆起,里面隐约可见孩童的轮廓在挣扎。
战斗异常惨烈。羊魔们力大无穷,羊角轻易就能刺穿人的身体。我挥舞镰刀时,瞥见一只羊魔肚子裂开,侄女的半个身子探了出来,她的眼睛变成了诡异的竖瞳,冲着我露出阴森的笑:\"姑姑,来陪我......\"
关键时刻,周婆婆带着村民们抬来了镇宅的铜钟。当铜钟撞响的那一刻,声波震得羊魔们痛苦挣扎,它们的羊皮开始剥落,露出底下腐烂的人形躯体。土包下,那个被活埋的羊倌的骸骨终于重见天日,他的双手还保持着抱着小羊的姿势,指缝间残留着羊毛和孩童的头发。
随着最后一只羊魔消散在风雪中,后山恢复了平静。但从那以后,每当风雪交加的夜晚,村里总能听见若有若无的羊叫与孩童的哭喊声交织在一起。二伯母疯了,整天抱着布偶羊在村里游荡,嘴里念叨着:\"囡囡别怕,妈妈给你杀羊吃......\"而我,再也不敢直视任何温顺的羊群,因为那双看似无害的眼睛背后,或许正藏着令人胆寒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