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夏以昼存心替你省金币,还是总惦着被你放了三十七次鸽子的柔术课,车子七拐八绕,最终停在健身房附属餐厅。
这里的餐食堪称矛盾美学——精准得能喂饱每项代谢指标,却谋杀着人类的味觉尊严。
你用叉子把羽衣甘蓝、胡萝卜雕的玫瑰花悉数迁徙至夏以昼碗中,又顶着他审视的目光,将整盅黑松露酱汁浇在鸡胸肉上,折腾出在西餐厅吃顶级料理的架势。
“厨师长邀请您试试新菜品。”侍应生悄无声息给你推来一份低温慢煮和牛,五分熟肌红蛋白在射灯下泛着宝石光泽。
你双手合十,接连说了三声“你们会有福报的!”
“我才是发工资的人吧?”夏以昼戳着碗里一堆蔬菜,“怎么没人给我加餐?”
员工嬉笑着躲进后厨:“老板您体脂率用不着增肌!”
看着你吃得起劲,夏以昼叩着餐桌宣判:“既然你吃了秤砣铁了心守护世界和平,每周来这上三次课。”
你猛点头:“您说什么都对!您八块腹肌就是真理!”
他支着下巴冷笑:“要是继续爽约呢?”
你将叉子举起来当手:“我对着关二爷起誓!\"
他看着你的眼神仿佛关爱智障儿童:“上个月底才拿妈祖赌过咒。”
你咬着叉子略一思索:“写保证书总行了吧?”
刚说完他就点开手机相册推到你面前,23张保证书照片排成贪吃蛇,你心虚地把手机合上推还给他:“要停副卡还是...”
“出勤奖一千,旷课罚三千。”夏以昼拿起手机对你转账:“今天的给了。”
你连忙摸出手机点下收款,眼睛瞬间比拳击馆的射灯还亮:“每天来三次岂不月入九万?”
“做梦。”他屈指弹你额头,“周限三次,缺课倒扣。”
你正掰扯着经济账,夏以昼凝视你染着酱色的唇峰,忽地想起七年前雪夜——你也这般数着压岁钱,说要给他买能穿越平流层的飞行手套。
巴西柔术馆的檀香混着汗味,错过三周的课,你终于看到了那位传说中的马克老师。
他的金发扎成武士髻,肌肉线条像米开朗基罗雕刻的大卫,锁骨处的汉字纹身随呼吸起伏。
“老师好!”你躬身行礼。
“中意边个功夫星?(喜欢哪个功夫明星)”他用流利的粤语问道。
你脱口而出:“李连杰!”
马克按下遥控器,液晶电视从天花板缓缓降下,蓝光映着他如布拉德皮特的宽阔下颌:“我们就从《精武英雄》第四十七分钟开始。”
你盘腿坐下看完陈真和霍庭恩的对打,马克突然单膝跪地模仿李连杰的起手式:“他格挡时小臂角度——像不像你哥开直升机推操纵杆?”
三段经典打戏全部看完,马克念起经典台词:“击倒对手最好的方法是用手枪,而练武的目标是将人的体能推到最高极限,要达到这种境界就必须理解宇宙苍生......”
你正揣摩着这句话,他突然拉你起身:“来,我们感受一下对方的招式。”
刚摆出警校教的格斗式,马克已闪到侧翼。
右勾拳被格挡的瞬间,他的膝盖顶住你腰眼:“破绽在收拳时肩部下塌!”
三次扫堂腿都被他化解后,你突然假意绊倒,趁马克俯身时抬肘偷袭——却被他反扣手腕按在垫子上:“漂亮!但柔术要利用地面......”
第二回合,你的直拳也被轻易化解,马克用十字固锁住你:“为什么总攻我右路?”
“你左肩肌肉更发达......”你趁他怔忡瞬间抽身,突然抬膝顶向他肋下。
“Good!”马克侧身闪过,“战斗只有一个目的,找出对方破绽,然后击倒对方。”
镜墙倒映着两人缠斗的身影,冷气机嗡嗡声中,马克绑散的金发扫过你涨红的脸:“记住,柔术是水——”他绞杀技突然卸力变托举,“遇到岩石就绕开,遇到堤坝就蓄力。”
“我每一招都被你预判了!”三个回合后你瘫成大字型喘气,汗水在垫子洇出水痕。
马克扔来毛巾:“去年有个练泰拳的学员,每次出腿前会下意识瞄对方膝盖——同你一样,睇穿就好易啦(看穿就很容易了)!”
“您到底会多少种方言啊!普通话说得比我奶奶还好,粤语也很正宗。”
“足够教你认清所有破绽。”马克笑着拉你起身,“你的优势很明显,不喜欢按套路出拳!”
健身后暴汗的感觉还挺爽的,跳动到极限的心脏 ,在肌肉里奔涌的灼热血液——能让人感觉活着。
浴室蒸腾的水汽还未散尽,你擦着头发出来,撞见休息区默剧般的场景——夏以昼坐在沙发转打火机,沈星回双手按在膝盖上盯着地板,黎深抱臂倚墙发呆。
上一次这三人同时愁眉不展,还是那年在你家看NbA总决赛,詹姆斯带领骑士卫冕失败。
“什么情况?”你捞起果盘里的车厘子,“你们在玩谁先说话谁输的游戏?”
沈星回从沙发里起身:“陈国坤死了。”
黑色SUV碾过晚高峰车流,仪表盘蓝光映着四张沉默的脸。
林薇蜷在解剖室门廊阴影里,眼睑泛着连轴转的青灰,唇色苍白。
你抢先两步走上前:“确定是噎死?这也简直太离谱了!”
“尸检中,一会儿出结果。”她撕开第三包七星烟,滤嘴在齿间碾成絮状,“我他娘就离开七分钟!”
瞥见沈星回的瞬间,她迅速抽掉嘴里的烟捏在手里。
“现在线索全断了,医务室主任就是个听命办事的。”林薇越说越懊恼,“指使他的化工厂副厂长,持Eb-1签证在陈国坤哥哥被捕前就润了,现在连那混蛋养在比弗利山庄的吉娃娃都查不到踪迹。”
你按住她颤抖的肩:“我奶奶常说‘老天要收人,阎王殿都拦不住’。”
几分钟后法医推开不锈钢门:“机械性窒息,食管异物阻塞。”
“我进去看看。”法医还没来得及拒绝,黎深已擦着法医肩侧闪入门内。
法医和林薇两道声音同时炸开:“他谁?”
沈星回解释:“他祖父生前是警队首席法医顾问。”
法医恍然大悟:“是小黎!”说完便关上门追上黎深脚步。
黎深再推开门时,指尖残留着解剖台金属的寒意:“他最后进食时的监控呢?”
监控室里,沈星回把进度条拖到17:23:47,陈国坤的咀嚼肌骤然僵滞,喉结如故障的电梯轿厢般高频震颤。
“咽喉括约肌逆向收缩。”黎深点着屏幕,“类似深海抗压训练。”
你盯着视频中陈国坤暴凸如金鱼的眼球:“所以是自杀?”
林薇的指甲深陷臂弯:“这混蛋上午还在炫耀小学就能单手提18.9升桶装水。”
沈星回问道:“审到哪一步了?”
“从情妇到赌场暗股全吐了,唯独咬死他就是主谋。”林薇咬着指甲,“他为什么挑这个时间点死?”
沈星回目光黏着在陈国坤青筋暴起却沉默如哑剧的手部特写:“应该是收到了某种信号。”
林薇眉头越发深锁:“没有任何人直接接触他,饭都是放好再让他进去。”
夏以昼的指节叩响另一块屏幕:“不是通过人接触到信号,可能是通过电视。”
晚餐前的监控中,新闻主播正报道「雷霆扫黑行动告捷」,陈国坤松弛的眼角纹路在某个瞬间,拼凑成诡异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