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修理厂的机油味混杂着隔夜炒饭的馊气,你双手双脚都被消防水带绑在铁椅上,拇指悄悄摩挲着绳结——是专业的三套消防结。
生锈的吊扇在头顶摇晃,墙上的排班表停在今年3月,正是陈国坤从化工厂消防队除名的月份。
桌上摆着你身上所有东西:手枪、警棍、对讲机、战术笔、执法记录仪、手机,下面垫着摊开的《明报》,三日前“金店劫案告破”的标题被红笔圈住。
天花板的霉斑蜿蜒如弹道轨迹,你清醒后的大脑飞速运转:既然有人替他顶罪,为何还要冒险绑架警察?警枪空膛是被谁动了手脚?
那人端着盒饭走进来,倚坐在对面的工具箱上撕开一次性竹筷,旁若无人地吃起了饭。
这张脸出现在你噩梦中多次,以至于近距离看到已经没有太多恐惧。
你此刻最想知道的是:警枪为什么会空膛?
他突然用筷子戳起一块腐乳肉悬在你唇边:“饿不饿?给你留了块最肥的。”
你偏头避开食物,后脑勺抵着的铁皮柜泛起阵阵凉意。
“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装什么铁血警花?”他仰头灌了口冰啤酒:“上次半条命快没了还敢扯我口罩,现在兔子进了狼窝也不哆嗦?”
你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警校教的第一课,就是别在匪徒面前哭鼻子。”
他忽然用筷子戳了戳桌上的报纸:“你们那个小辅警学得更好,收我们钱的手速比夜场马仔还快。”
你指甲掐进掌心软肉,一脸不可置信:“阿乐?”
他捏着啤酒瓶斜睨你:“换成你,你会认错捅你凶手的脸?”
你克制住后颈蔓延的寒意,目光扫过他得意的脸:“辅警受贿有廉政公署追查。”
“廉政公署?”他突然低笑出声,“小阿sir,你以为装备科为什么敢清空你的弹匣?”他指尖划过你警号牌,“老刘儿子在加拿大读私立学校,一年学费够买你十条命。”
他把筷子戳进盒饭随手抛进生锈的垃圾桶,拖过脚边的折凳跨坐在你面前。
“那天在巷口。”他突然用消防扳手挑起你下巴,金属的凉意顺着脊椎窜上来,“知道为什么没割断你喉咙吗?”
你克制住吞咽动作引发的皮肤颤动:“总不会是因为突然良心发现。”
他忽然俯身贴近,浑浊的瞳孔映出你苍白的唇色,腐臭般的口臭随着俯身压迫而来:“因为你他妈长得实在带劲。”
扳手滑到你锁骨凹陷处,“我在澳门最贵的场子都没见过你这种脸。”
你感受着扳手在胸前游移,后槽牙咬得生疼:“没成家的人才说得出这种话。”
“套话水平比扫黄组还烂。”他用扳手敲打你的脸庞,“怎么?还有把握从这里走出去继续调查我?”
几年前你看的韩国惊悚片《追击者》突然闯入脑海,里面的杀人犯用举起榔头砸向受害者头部的画面让你汗毛倒竖。
你强忍住巨大的恐惧,仍旧试图将他往理智上引导:“杀我有什么好处?”
“谁要杀你?”他嗤笑着扯开你领口纽扣,“疼你都来不及。”
你克制住颤栗:“抢劫、杀人、绑架,你是想把牢底坐穿?”
“所以呢?”他猛地掐住你胸脯,原本就因为经期胀疼的地方此刻疼上加疼,“已经背了一条命,差你一个?”
他突然凑近你颈窝深嗅,油腻的鼻尖蹭过发丝:“经期血和处女香——比化工毒烟好闻多了。”
“明明是救人的手,为什么要拿来杀人?”你直视他眼白发黄的眼睛。
他骤然收紧手指:“最烦你们警察这副圣人嘴脸!”
你疼得倒抽冷气,缓过来后放轻声音说道:“给醉汉收拾呕吐物,调解夫妻为马桶圈吵架......这种圣人给你当要不要?”
扳手“当啷”砸在地上,他忽然低笑起来,“有点意思。”松开的手掌在你上乳留下青紫指印,“想用卖惨让我心软?”
“是告诉你警察和消防员没有区别。”你强迫自己放松肩颈肌肉,“都是烂泥潭里打滚,只不过你救火,我们救人。”
“半年前火场里背出八个兄弟,换来个违规操作开除!”他扯开衣襟露出满背烧伤,“天道,从来不站在正义的那一方。”
你指甲抠进掌心,努力维持声线平稳:“你那八个兄弟肯定也不希望,以后只能在监狱看到你。”
“牙尖嘴利的小母狼......”他忽然狞笑着起身脱掉上衣,“等会儿被按在机油桶上肏的时候,最好也叫这么凶。”
泪水模糊的视线里突然炸开巨响——两个马仔撞开铝合金门闯进来。
“操!没见老子在办事?”刚准备俯身亲你的陈国坤一脚踹飞折叠凳。
“强、强哥来了!”马仔的纹身随着颤抖的肌肉扭曲,“车队已经到路口了!”
你瞳孔皱缩,两周前在维多利亚酒店门口得罪刀疤强的场景历历在目,你突然觉得自己今天是彻彻底底死定了。
门外那脚步声像是生锈的推土机碾过碎玻璃,鞋跟似乎能与水泥地碰撞出火星,震得墙角蟑螂簌簌钻进裂缝。
你颤抖着半侧过身子,太阳穴流下的冷汗顺着脸颊滚入胸前。
刀疤强走进小房间将里面扫视一番,示意两个不相干的马仔滚出去。
陈国坤横在你面前的影子开始发颤:“强哥......这点小事......”
话音未落便被蒲扇大的手掌掼向铁皮柜,后脑勺撞出凹坑的巨响惊得你睫毛飞颤。
刀疤强右脚的鳄鱼皮鞋碾过满地烟蒂,鞋尖对准你煞白的脸。
不敢抬头的你听到头顶他的脖颈扭出爆豆般的脆响,像霰弹枪在上膛。
你下意识偏头闭眼,听见拳锋破空的闷响——拳头并没有落在你身上,而一旁的陈国坤倒飞着撞翻餐桌,啤酒液泼了半墙。
刀疤强脖颈的疤痕在日光灯下泛着蜡光,公鸭嗓像砂纸磨过耳膜。
“阿坤,老子捞你出赤柱花的钱够买十条街马仔。”他揪着劫匪染血的黄毛往碎玻璃片上按,“你他妈转头就绑警察玩过家家?”
陈国坤吐出半颗断牙:“哥,她就是个巡街的......”
“巡街?”刀疤强金牙咬碎槟榔渣吐在他脸上,“重案组沈阎王的马子你也敢碰?”
听见这话的你和他手里的陈国坤俱是一惊,他是不敢相信,你是没有把握。
门外的混混插话道:“强哥,沈星回上个月还被我们堵在码头,嫩得很!”
“堵你老母!”刀疤强踹向铁皮柜,“他老子在警务处坐头把交椅!签一张搜查令能掀翻我们十八个场子!老妈还是汇丰董事局的红旗袍!”
修理厂突然死寂,只剩冰箱压缩机在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