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世雄那几句话,像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林青阳脑海深处,搅得他五脏六腑都翻腾不休。
父母的车祸……不是意外?
逆命阁……《玉匣真本》……
他猛地想起,父母出事那晚,爷爷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那紧紧攥着、指节发白的手,还有身上那股淡淡的、从未有过的血腥与尘土混合的气味。
当时他还小,只觉得爷爷很悲伤,很疲惫。
现在想来,那分明是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后的力竭与绝望!
“李伯……”
林青阳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谢氏集团的大楼,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李远山。
这个自称爷爷老友,在他最狼狈时出现,又在他觉醒阴阳眼、得到《玉匣真本》后给予指点的神秘老者,一定知道些什么!
他必须知道!
李远山的住处,还是那个藏在老城区深巷里的小院。青石板路,斑驳的木门,空气中都带着一股子旧时光的沉寂。
林青阳几乎是砸响了门环。
“谁啊?这么急?” 李远山略带沙哑的声音从院内传来,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门“吱呀”一声开了。
李远山看到门外脸色煞白、眼神赤红的林青阳,微微一怔,随即了然般叹了口气。
“进来吧。该来的,总会来。”
老人引着林青阳进了屋,屋里陈设简单,一张旧木桌,几把藤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和旧书纸张的味道。
“坐。”李远山指了指藤椅,自己则慢悠悠地去倒茶。
林青阳哪里坐得住,他像一头困兽,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
“李伯,我父母……”他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们的死,是不是跟《玉匣真本》有关?是不是跟逆命阁有关?”
李远山端着两杯热茶过来,一杯放在林青阳面前的桌上,自己捧着一杯,却没有喝。
“唉……”老人长长地叹息,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痛楚,“你都知道了?”
“何世雄说的。”林青阳咬牙切齿,“他被抓之前,告诉我,我父母的死,是逆命阁干的!”
李远山闭上眼睛,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
“何世雄……他倒是说了句实话。虽然,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青阳的心猛地一沉。
果然!
“告诉我,李伯!求你告诉我所有真相!”他猛地抓住李远山的胳膊,力道之大,让老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李远山拍了拍他的手背:“青阳,坐下。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先冷静点。”
林青阳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坐下,但身体依旧紧绷如弓。
李远山呷了口茶,目光悠远:“你爷爷林济民,不是什么命理世家出身。他年轻时,也是个不信命的愣头青,机缘巧合之下,才得到了那部《玉匣真本》。”
“不是命理世家?”林青阳愕然。他一直以为,爷爷的本事是祖传的。
“嗯。”李远山点头,“你爷爷是个奇才,无师自通,硬是凭着那本残缺的《玉匣真本》,摸索出了一身惊天动地的本事。后来,他结识了我们几个同道中人,成立了‘明理堂’,也就是你照片上看到的那几个人,想把这门学问发扬光大,用来济世救人。”
林青阳想起那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的爷爷意气风发。
“但是,《玉匣真本》这样的奇书,又岂是那么容易保住的?”李远山话锋一转,语气沉重起来,“不知怎的,逆命阁那帮邪魔外道,知道了你爷爷手上有这本书。”
“逆命阁……”林青阳喃喃自语,这个名字像一条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
“逆命阁,一群打着命理旗号,实则强取豪夺、逆天改命、不择手段的败类!”李远山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们视《玉匣真本》为至宝,认为得到它就能掌控天下人的命运,为所欲为。他们先是派人来高价收买,你爷爷不为所动。然后,他们就开始用些阴损的手段,威逼利诱。”
“你父母……”李远山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你父亲林建国,母亲苏婉,都是正直善良的好人。他们虽然不懂命理,但知道那本书对你爷爷的重要性。逆命阁的人,越来越猖狂,手段也越来越狠。”
林青阳的呼吸急促起来,他仿佛能看到那段暗流汹涌的岁月。
“那是一个雨夜……”李远山的声音带着颤抖,“逆命阁的人,趁着你爷爷外出为人解厄,潜入你家,想要抢夺《玉匣真本》。你父母为了保护书,也为了保护当时尚在襁褓中的你……”
老人说不下去了,眼角渗出了泪花。
林青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
“他们……他们和我父母动手了?”
“是死战!”李远山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你父亲虽然只是个普通教师,却有股子读书人的硬气,死死护着书房。你母亲……她抱着你,躲在卧室,用身体堵着门……”
“逆命阁那帮畜生,下手狠辣!你父母……双双遇害。”
轰!
林青阳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一直以为父母是死于一场普通的交通事故,是命运无常。
却原来,是血淋淋的谋杀!是为了保护那本改变了他一生的书!
“爷爷……爷爷他……”林青阳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你爷爷赶回来时,一切都晚了。”李远山闭上眼,不忍再回忆那惨状,“他抱着你父母的尸身,一夜白头。而你,就躺在母亲冰冷的怀里,哇哇大哭。”
林青阳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
他想起了爷爷那总是带着一丝忧郁的眼神,想起了爷爷从不让他碰那些古籍的严厉,想起了爷爷临终前让他务必亲自整理老宅的嘱托。
原来,那份沉默的背后,是如此深沉的痛楚和自责!
“你爷爷把你父母安葬后,就解散了明理堂,带着你远走他乡,隐姓埋名。”李远山继续说道,“他怕啊,怕逆命阁的人再找上门,怕你也遭遇不测。他把《玉匣真本》藏得极深,从不轻易示人,更不敢教你。他只想你平平安安地长大,当个普通人。”
“所以,他从不让我进后院那个阁楼,说那边不安全……”林青阳哽咽道。
“是。那里,藏着太多的血和泪。”
林青阳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爷爷的沉默,爷爷的谨慎,爷爷对《玉匣真本》的珍视与恐惧,都源于那场血色的记忆。
他承受了失去至亲的痛苦,还要背负着保护《玉匣真本》和孙儿的重担,在孤独和自责中度过了余生。
“逆命阁……他们后来没有再找麻烦吗?”林青阳抹了把脸,眼中燃起复仇的火焰。
“找过几次。但你爷爷早有防备,加上我们几个老兄弟暗中相助,都让他们无功而返。后来,逆命阁内部似乎也出了些问题,才消停了些年。”李远山道,“直到何世雄搭上了逆命阁的路子,他们才又开始活跃起来。”
“李伯,明理堂……还有其他人吗?”林青阳想起那张合影。
李远山摇了摇头,神色黯然:“死的死,散的散。当年明理堂同仁,如今还活着的,怕是只有我一个糟老头子了。”
林青阳的心一点点冷了下去,又一点点硬了起来。
他看着李远山,郑重地说道:“李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父母的仇,我一定会报!《玉匣真本》既然落到了我手里,我就有责任守护它,更有责任……用它来做正确的事。”
李远山欣慰地点点头:“好孩子,你能这么想,你爷爷在天之灵,也会安息的。”
他顿了顿,又道:“你爷爷临终前,其实留下了一些东西。除了《玉匣真本》,应该还有些他自己研究的心得。你既然决定走这条路,就该好好去看看。”
林青阳心中一动。
爷爷的遗物……
除了那本《玉匣真本》,爷爷还留下了什么?是否也预料到了自己会走上这条命理之路?
那些看似普通的笔记,是否也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必须回去,回到那个尘封的老宅,去寻找爷爷留下的最后线索。
那里,不仅有他童年的回忆,更埋藏着家族的血泪和传承的希望。
告别了李远山,林青阳没有回谢氏集团,也没有去明理堂。
他独自一人,再次踏上了回老宅的路。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带着一种决绝的悲壮。
父母的音容笑貌在他脑海中闪过,曾经模糊的记忆因为真相的揭开而变得鲜活。
他仿佛能感受到父亲护书时的决绝,母亲护子时的悲壮。
胸中的悲愤与力量交织在一起,化为一股汹涌的暗流。
《玉匣真本》……这本承载了家族血泪的奇书,它的真正奥义,究竟是什么?
爷爷耗尽一生守护它,又在其中领悟了什么?
他推开老宅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迷茫的孤苦少年。
他是林家最后的血脉,是《玉匣真本》的传承者,更是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复仇者。
他要在这里,找到爷爷最后的指引,揭开《玉匣真本》更深层的秘密。
而那些秘密,或许就藏在爷爷的遗物之中,在那几本看似普通的笔记里。
他快步走向爷爷的卧室,目光如炬。
“爷爷……”他在心中默念,“孙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