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城的夜空飘着千万盏孔明灯，每一盏都是用《生死簿》的废页糊成的。陈默蹲在忘川河畔的青石台阶上，龙爪捏着一只刚叠好的纸船，船身上用朱砂歪歪扭扭地写着\"给小婉同志\"四个字。
\"龙血墨汁又超标了。\"林小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素白旗袍的下摆扫过陈默的龙尾，\"根据《家委会手工课评分标准》，这艘船最多59分。\"
陈默回头时，龙角不慎碰翻了身旁的竹篮——里面堆着三百多只造型各异的纸船，有的像坦克，有的像飞机，最离谱的是还有艘\"航母\"，甲板上站着个纸扎的燕赤霞，举着\"打倒海鲜帝国主义\"的小旗子。
\"我这是艺术创作......\"陈默的龙爪悄悄藏起那艘被捏变形的\"龙焰烧烤号\"。
牛头的机械角突然从水里冒出来，角尖上挂着水草和几张湿漉漉的纸钱：\"报！阳间来的纸船已经进入忘川河主干道！\"他的全息投影展开，显示着令人震撼的画面——成千上万艘纸船正从四面八方汇入河道，每艘船上都载着五角星形状的供果。
最引人注目的是几艘巨型纸舰，船头站着穿现代校服的孩子，正对着阴间方向行少先队礼。船身两侧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细看都是各个年代为抗战牺牲的小烈士。
\"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黑无常的锁链突然绷直，指向河心一处漩涡，\"那里有东西要出来！\"
水面突然鼓起个巨大的水包，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一艘锈迹斑斑的倭国军舰残骸浮出水面，甲板上挤满了裹着旭日旗的亡魂。为首的军官亡魂举起军刀，刀尖上挑着半面烧焦的少先队旗。
\"八嘎！\"亡魂的嗓子像漏风的老风箱，\"大日本帝国的亡灵永不......\"
\"哗啦！\"
三百艘载着五角星的纸船突然调转方向，船头的红领巾无风自动。那些纸船在行进中自动重组，竟然拼成个巨大的拳头造型，\"砰\"地一拳将军舰残骸重新砸回河底！
\"漂亮！\"燕赤霞踩着电磁炉飞来，道袍上沾满了纸灰，\"等等......那是什么？\"
浑浊的河水中，有个金属物体正在发光。林小婉的数据线瞬间射入水中，卷上来个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台老式电影放映机，胶片上赫然标注着\"昭和十四年 南京特别摄影\"。
\"别动！\"清虚子的飞剑拦住准备触碰的陈默，\"上面附着'记忆污染'咒术！\"
放映机突然自动运转，投射出的画面让所有阴差僵在原地：黑白影像里，年幼的林小婉被绑在手术台上，脖颈后的条形码正在渗血。镜头外伸来只戴白手套的手，将注射器扎进她的脊椎。
\"零号机实验体，记忆清除进度70%......\"画外音冰冷地汇报，\"已植入效忠天皇的终极指令......\"
陈默的龙鳞全部竖起，金红龙血从鳞片缝隙渗出。就在他要一爪子拍碎放映机时，画面突然跳转——手术台上的小女孩突然睁开眼睛，被铐住的手腕艰难地移动着，在床单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五角星。
\"......红星......\"幼年林小婉的嘴唇蠕动着，\"......会......胜利......\"
放映机\"咔\"地卡住，胶片燃烧起来。火光中浮现出一行被刻意抹去的小字：【实验体自主意识残留值：100%】
\"原来如此。\"林小婉的机械手指轻触燃烧的胶片，\"他们永远无法理解......\"她的电子音突然变成少女声线，\"有些程序，是刻在灵魂里的。\"
忘川河突然沸腾，无数纸船自发聚集，在河中央拼出巨大的五角星图案。星光照耀下，那艘倭国军舰残骸彻底溶解，化作黑色渣滓沉入河底。
\"快看！\"牛头的机械眼突然放大画面，\"阳间来的特别礼物！\"
一艘足有三层楼高的纸船缓缓驶来，船头站着个戴红领巾的机器人，手里捧着水晶盒。盒中是用长城砖灰和黄河水捏成的微缩模型——现代南京城的全景，最高处是琅琊路小学新建的智能教学楼。
\"这是......\"陈默的龙爪轻轻触碰水晶盒。
\"阳间科技中学的孩子们做的。\"林小婉胸口投射出实时画面：明亮的教室里，孩子们正通过量子通讯设备向阴间直播，\"他们说......\"电子音罕见地哽咽了一下，\"要帮1937年的校友完成毕业设计。\"
画面切换成设计图，标题是《基于龙脉能量的时空通讯系统》。图纸角落的签名栏里，整整齐齐列着四十一个名字，最后一个空位标着\"林小婉（阴间特聘技术顾问）\"。
清虚子的飞剑突然齐齐鸣响。老道掐指一算，白胡子激动得翘起来：\"妙哉！这图纸暗合周天星斗之数，若是配上龙血为引......\"
\"能打通时空壁垒？\"陈默的龙瞳亮了起来。
\"不。\"林小婉的数据线突然接入水晶盒，\"是能让两个时代的孩子......\"她的机械躯体开始分解重组，\"一起上课。\"
无数纳米级的机械单元从她体内涌出，在水晶模型上方构建出全息教室。1937年的琅琊路小学废墟与现代教学楼重叠在一起，穿蓝布棉袄和校服的孩子们隔着时空相视而笑。
\"需要持续能源。\"林小婉的电子眼亮度骤降，\"至少需要......\"
她的话被一阵清脆的童声打断。忘川河两岸突然出现无数光影孩童，每人手里都捧着颗发光的五角星。他们齐声唱起改编的队歌：\"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
歌声中，那些五角星自动飞向全息教室，在屋顶组成璀璨的银河。最亮的一颗落在林小婉掌心，化作枚精致的校徽——正面是琅琊路小学的旧校门，背面刻着\"时空校友 林小婉\"。
\"能源问题解决了。\"陈默的龙爪按在河面上，金红龙血绘出复杂的符阵，\"但还缺个老师......\"
\"我来。\"清虚子脚踏飞剑升空，\"老道虽然不懂量子物理，但会讲《周易》！\"他的道袍突然变成现代西装，胡子也剃得干干净净，\"怎么样？像不像特级教师？\"
燕赤霞的电磁炉\"噗通\"掉进河里：\"您这造型......像被雷劈过的华尔街之狼......\"
全息教室正式开课时，发生了令所有阴差瞠目结舌的一幕：现代孩子们举起平板电脑，向1937年的\"同学们\"展示着高铁、航天器和量子计算机；而穿蓝布棉袄的孩子们则集体掏出自制模型——有木头刻的坦克，纸糊的飞机，甚至还有用弹壳做的\"未来城市\"。
\"检测到时空悖论！\"牛头的机械角冒出火花，\"这样会改变历史......\"
\"不。\"林小婉指向正在交换礼物的孩子们，\"这才是真正的历史。\"她的胸口投影出两份图纸的融合过程——木制坦克的线条逐渐变成量子计算机的电路图，而航天器的外壳上浮现出1937年孩子们写的\"中国制造\"字样。
突然，天皇蟹的残魂从河底淤泥里钻出，玉玺碎片直射全息教室：\"八嘎！不许篡改......\"
\"啪！\"
一艘纸船凌空飞来，船头的红领巾像巴掌般抽在蟹壳上。紧接着是第二艘、第三艘......转眼间，那只蟹被纸船埋成了小山包，最上面那艘船上站着纸扎的陈默，举牌子写着\"海鲜禁止入内\"。
当第一堂课结束时，忘川河上飘满了作业本折的纸飞机。每架飞机机翼上都写着解题步骤，有的还画着笑脸。林小婉捡起一架，展开后是道数学题的两种解法——钢笔字迹工整清秀，铅笔字歪歪扭扭但充满创意。
\"这是......\"她的机械手指轻触纸面。
\"时空作业本。\"陈默的龙尾卷来更多纸飞机，\"两个时代的孩子在互相批改。\"
突然，最古老的纸船群里升起盏特别的河灯——用《毕业纪念册》残页折成的，里面坐着个穿蓝布旗袍的机械少女迷你模型。当灯漂到林小婉面前时，模型突然站起来，向她敬了个少先队礼。
林小婉的电子眼第一次流下数据眼泪。她回礼的瞬间，全阴间的红领巾同时发出耀眼光芒，将忘川河照得如同白昼。
\"下次课讲什么？\"清虚子擦着眼镜问道。
陈默咧嘴一笑，龙爪变魔术般掏出本《星际旅行指南》：\"当然是......教他们怎么揍外星海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