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阳那张圆润的小胖脸又皱成一团，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才摇着头说道：“我只记得这么多了。”
沈玉真：“……”
他转头望向薛雁，眼中带着询问之意。
薛无厌显然也没料到会遇到这种情况，略作沉吟后，抬手打出一道灵力。
宫阳眼睁睁看着这道灵光“嗖”地钻入自己体内，惊讶地摸了摸身上，又震惊地张大嘴巴：“仙师，这这这……”
沈玉真认出这是最基础的搜灵术，主要用于检查魂魄和意识的状态，比如是否有损伤等。
与搜魂术不同，此法既不会窥探记忆，也不会造成伤害。
他笑着安抚道：“别担心，雁兄是在给你检查身体。”
宫阳点点头，乖乖坐在原地不敢乱动。沈玉真见他可爱，又从芥子袋里取出几块一级果脯，装进一个小布袋，轻轻抛到宫阳手中。
宫阳捧着布袋，不知所措地望向这位少年仙师。
沈玉真眉眼弯弯：“给你当零嘴。不过凡人不能多吃修士的食物，一天最多两块，记住了吗？”
他又故意板起脸吓唬道：“吃多了可是会撑死的。”
这话倒是不假。
修士的食物蕴含灵气，即便是低阶修士也难以消化高阶灵食，更何况是凡人？
凡人的经脉未经修炼，异常脆弱，确实容易被灵力反噬。
不过沈玉真挑选的这些果脯都是味道上佳且灵力温和的，宫阳适量食用并无大碍。
而且这股温润灵力还能滋养宫阳的……
小胖体格，让他长得更结实些。
宫阳虽然馋得紧，但听沈玉真这么说，还是老老实实地只吃了一块，剩下的都小心收好。
就在两人说话间，薛无厌已收回灵力，沉声说道：“沈弟，他意识中被人下了禁制。”
“啊？”
沈玉真原本以为小胖孩只是接连受惊导致短暂失忆，没想到竟是被下了禁制？
他略一思索，也依照记忆中的法诀施展搜灵术。
片刻后，他惊讶道：“这禁制好生复杂，我竟完全看不懂？！”
修真界的禁制大多相当于前世的“锁”，用来封锁地盘、宝物或是记忆等。
而这些禁制大部分由“灵纹”组合而成。
显然，宫阳体内的禁制是由无数灵纹组成的。
沈玉真通过搜灵术“看”到，在宫阳的意识深处，密密麻麻、繁复至极的灵纹正以某种玄妙难测的轨迹自行运转着。
这些灵纹看久了，竟让人心神恍惚，仿佛要被它们牵引而去，同时还会感到阵阵刺痛。
这正是禁制自带的防护机制。
薛无厌判断道：“至少是四级以上的禁制。”
“四级？！”
沈玉真不禁重新打量起宫阳，半开玩笑地说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挺有来头啊。”
宫阳困惑地歪了歪小脑袋，显然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沈玉真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好笑。他自己是个连病因都查不出的病秧子，又遇上个随时可能“入魔”、更棘手的薛无厌——
至少他现在还能靠回春丹续命，薛无厌的情况可就说不准了。
现在倒好，又来了个“疑难杂症”。
莫非他身上有什么特殊吸引力不成？怎么遇到的人都这么不简单！
马车仍在平稳前行。沈玉真透过车窗向外望去，车队依旧行驶在茫茫平原上，也不知何时才能遇到有人烟的地方……
他转向薛雁说道：“雁兄，你看这附近都是荒郊野岭。”
说着指了指宫阳，“这小汤圆又这么乖巧，不如我们先带着他？反正已经救了，等路过有凡人居住的地方，再给他找个好去处。”
这番话确实是他真实想法。
况且他没说的是，照顾一个凡人小孩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何况宫阳已经能自理，不需要他们时刻照看。
等到了下一个城镇，再为他安排去处也不迟。
而且他觉得这小家伙还挺有意思，正好可以解解闷。
薛无厌对此并无异议，闻言只是微微颔首：“随你心意。”
沈玉真顿时笑逐颜开：“我就知道雁兄会答应！”
说着，他觉得也该问问宫阳的意见，便转头问道：“你都听到了吧？是想一个人在外历练，还是跟我们同行？”
他这话说得委婉。
所谓“一个人历练”，以宫阳一个凡人小孩的身份，怕是连一天都活不过！
也不知他是怎么独自来到这里的，更不知为何会被魔修追杀。
沈玉真努力回忆原着内容，却发现书中根本没有关于宫阳的记载。
想来他不过是恰好被魔修盯上罢了——
毕竟魔修常把凡人当作修炼资源。
其实原着中很多描写都很模糊，比如那个一笔带过、连死因都没交代清楚的薛无厌“男妻”，再比如薛无厌身边那个“冰山”下属，连名字和长相都未曾提及……
原着中薛无厌从未称呼过这位下属的名字，书中对他的描写永远都是“薛无厌的下属”、“薛无厌的心腹”、或是“跟着薛无厌一起入魔的无脑工具人”。
甚至连原着《第一仙门》的结尾都写得极其敷衍，这也正是沈玉真一直吐槽原着“烂尾”的原因之一。
宫阳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在“被蛮兽吃掉”和“跟着仙师吃果脯”之间做出了选择。
他笑起来时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我想跟着仙师大人。”
沈玉真满意地点点头，眼珠一转，不知想到什么主意，自己先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薛无厌看着沈玉真这副模样，就知道他肯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果然，只听对方笑吟吟地说道：“宫阳，不必叫我们仙师。我也没比你大多少，叫我沈兄就好。”
见宫阳乖巧点头，沈玉真又拍了拍身旁青年的肩膀：“这位是薛兄。”接着看向正在调息的薛霖，“他也姓薛，嗯……”
他故作思索状：“总不能都叫‘薛兄’吧，那你叫他薛叔叔好了。”
薛无厌：“……”
突然从下属升到长辈的薛霖：“……”
向来冷峻的脸上罕见地浮现一丝错愕，他急忙说道：“不可，玉真公子。”
沈玉真见状笑得差点直不起腰。
虽然薛霖确实比他们年长十多岁，这个称呼倒也说得过去……
但修真界向来以实力论尊卑，从不论资排辈啊……
宫阳左看看右看看，有些拿不准主意，疑惑地挠了挠后脑勺。
薛无厌无奈地摇摇头，伸手轻拍沈玉真的后背：“就这样吧。”
薛霖：“……”
沈玉真擦去笑出的眼泪，又起了个“坏主意”，阴测测道：“宫阳，忘了告诉你，跟着我们可是很危险的，我们经常在生死边缘徘徊。”
宫阳：“……”
薛无厌：“……”
“哈哈哈！”成功逗弄三人的沈玉真心满意足。
谁知沈玉真这张“乌鸦嘴”竟一语成谶。
接下来的半天里，车队接连遭遇三波魔修拦路，而且一波比一波修为高深，一波比一波难缠。
直到月上枝头，薛无厌一扇斩杀三名魔修后，才终于得以喘息。
下属们大多负伤，此刻都回到马车上调息。沈玉真也灵力耗尽，瘫在地上大口喘气。
薛无厌见状在四周布下数道禁制，环视一圈后又补了几道更复杂的禁制。
车队今日仍未走出平原，四野空旷本不适合过夜，但众人精疲力竭，只得在此勉强休整了。
薛无厌在沈玉真身旁坐下，从芥子袋取出炭火和兽肉生起火堆。
这片平原荒芜得出奇，不仅没有蛮兽，连野草都稀稀拉拉，却意外地聚集了大量魔修。
他架好兽肉，特意取出一根沈玉真最爱的蛮牛腿，同时心中暗自思忖——
上次前往崇明中州时也走过这条路，但当时并未遇到这么多魔修。莫非这边出了什么变故？
若真如此……
他和沈玉真恐怕得考虑改道了。
虽然两人都佩戴着三级护身玉佩，薛无厌自己也有不少护身宝物，但实在没必要浪费这些珍贵资源。
况且若魔修数量太多，即便有护身之物也未必能确保安全。
就在沈玉真恢复体力、薛无厌思索事情时，宫阳悄悄掀开马车门帘，迈着小短腿跳下马车，“哒哒哒”地朝沈玉真跑去。
可他刚跑出几步，就被一只无情铁手拎了起来。
薛霖提着宫阳的后衣领，与他葡萄般圆溜溜的黑眼睛对视，声音毫无波澜：“你要做什么？”
宫阳不敢挣扎，老老实实回答：“薛叔，我想去看看沈兄。”
听到这个称呼，薛霖身形明显一僵，转身就走，却仍提着宫阳不放。
“薛叔？”
“别打扰玉真公子。”
正在打坐调息的柳绿芸见状挑了挑眉：“你别欺负小孩啊。”
薛霖头也不回：“嗯。”
他倒真不是存心欺负宫阳，只是又把他“放”回了马车上。
沈玉真躺了一会儿，突然闻到熟悉的烤肉香气，立刻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
薛无厌适时将烤好的牛腿肉切片装盘，递到沈玉真面前。后者笑吟吟道：“多谢雁兄！”
薛无厌淡淡道：“多恢复些灵力，今晚恐怕不会太平。”
沈玉真边吃边皱眉：“太反常了，这附近根本没有魔道势力，哪来这么多魔修？”
“下次抓个活口问问就清楚了。”
“有道理。”
沈玉真嘴里塞满烤肉，含糊不清地说，“要不是这几波魔修人多势众，我还真想抓个活口审问。”
“不止魔修，连山匪和门派弟子也比往常多了不少。”
这时，再次被肉香吸引、忍不住凑到车帘边的宫阳听到对话，顿时眼睛一亮：“沈兄、薛兄，我知道原因！”
两人同时转头看他，沈玉真歪着头问：“那你说说？”
马车离火堆很近，宫阳又跳下车，小跑到两人身旁几步远才乖乖坐下：“我记得我是因为听到魔修谈话，才被他们追杀的。”
沈玉真疑惑道：“怎么不早说？”
宫阳不好意思地挠头傻笑：“沈兄也没问我呀。”
沈玉真：“……”
仔细一想，他和薛雁确实没问过他为何被追杀。
“那你说来听听。”沈玉真示意他继续。
宫阳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只记得自己在这片平原的一块大石头后面醒来，石头前面有几个魔修在说话。他们说漠原镇附近出现了一个……”
他歪着小脑袋想了想，才确定道：“秘境？”
沈玉真闻言，立刻与薛雁交换了一个眼神。
宫阳继续道：“而且是个对魔修特别有益的秘境，所以他们都在往那边赶。”
说着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然后我不小心弄出动静，就被他们发现了。”
沈玉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注意到宫阳盯着烤肉直咽口水的模样，不禁失笑。
他招手唤来薛霖：“你带宫阳去烤些一级兽肉，要灵力温和的那种。”
自沈玉真与薛无厌成婚那日起，薛霖就知道他是公子的夫人。
更知晓公子如今正以“薛雁”这个假身份与对方相交。
而且公子特意嘱咐过，要他听从沈玉真的吩咐。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再次拎起宫阳就走。
宫阳：“……”
等他们走远后，沈玉真神色认真起来：“雁兄，你觉得这小孩的话可信吗？”
薛无厌略作沉吟：“据我所知，出了这片平原就是漠原镇。”
“雁兄的意思是，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沈玉真若有所思，“这一路上遇到的情况确实与他说的吻合，而且他也没必要、更不敢欺骗我们。”
薛无厌微微颔首。
沈玉真又切下一盘烤肉，蘸了另一种调料尝了尝，嫌弃地皱眉：“好难吃。”
他把盘子递到薛雁面前，促狭道：“雁兄也尝尝？”
薛无厌也夹起一片，淡然道：“尚可。”
沈玉真内心其实有些激动。
前世看玄幻小说时，里面都有各种奇妙的秘境，没想到现在竟能亲身参与！
不过说到秘境……
沈玉真也曾考虑过，既然知道原着剧情，虽然自己这只“蝴蝶”可能改变很多事，但书中记载的“机缘”总不会长腿跑了吧？
要是能抢先拿到主角的各种机缘，岂不是有更多家底、能更快发展势力？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否定了。一来那些秘境和资源都远在大州，而大州修士普遍修为更高，他能不能活着到达都是问题，更别说拿到资源后全身而退。
二来……
那些机缘本就是为主角量身定制的，就算他想拿也未必拿得到啊！
至于第三点……
要是真抢了主角的机缘，等主角日后发现找他算账怎么办？
要知道主角可是身负大气运之人，就算到时候自己修为更高，也未必能讨到便宜。
沈玉真想象了一下“主角”和“反派”联手围攻自己的场景……
不由得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