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歌只一双淡漠的冷眼看着怜若一步步跌到穆元湛身前,又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表情却看不出一丝情绪,穆元湛看向她时她便将视线倏地一转,实在是没有合适看的地方,又把眼睫一垂。
看似毫无波澜的她却是让穆元湛心里陡然缩了一下。
但软话得等着没人的时候说。
杀手已经被暗卫辖制住,穆元湛语气沉冷如冰,“捆起来。”
于是暗卫把人绑在了另一个木柱上,同样用铁链绑了个结实,随后穆元湛便 “啪!啪”赏了那人几鞭。
无状乱闯,该死。
“啊!啊!”那人疼得深深地喘着气。
喘息定才又看向怜若:“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那么真心对你,你竟然出卖了我!”
一个情感猛然受到重创的人是奔溃的,神识也是混乱的,他不等着再受刑便自我崩溃地把什么都念叨出来!
大理寺的三个人当即把其口供一一录下来。
一旁郭定彪的嘴已经不像嘴,直“呜呜”地喊着什么,郭定华听着杀手把太子顾他杀太仆寺马匹做手脚的事一一录成口供已经双目紧闭,身子发软了。
证据证人都落了网,回天乏术怕是已经成了定局。
但他倏然想到有人给他传话,太武帝弥留了,倏地,他又睁开眼,一双眼睛像疯魔了般盯着天上,也不说话只突然“哈哈”狂笑。
像是已经看到太武帝的魂魄已经飞升一般让他欣喜过望。
他是有机会的,只要皇帝不再醒来,他还是有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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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元湛盯着大理寺卿把六皇子的案子和沈伯庸被害的案子拟成状案,随后便一刻不停地出了皇宫,秦川也早已经拿着丹药和秦不往等在大理寺门前。
已经临近夜幕,沈云歌神色淡淡,只道:“你赶快进宫吧,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穆元湛一双深眸看着沈云歌,“别多想,没有的事,等我的好消息。”
二人眼眸相对,仿佛一场生离死别,沈云歌刚刚发沉的心突然也就释然了。
穆元湛马不停蹄地奔向皇宫。
剩下沈云歌和怜若。
沈云歌和怜若本来没见过几面,更没有过什么交流,她也不虚与委蛇,便向怜若一个颔首就要上车离开。
谁知刚转身,便听得怜若开口道:“沈姑娘留步。”
沈云歌眉心不禁皱了皱停下脚步。
她们两个没有什么可说的,她叫住自己为的是什么?
秦不往和秦川已经在不远处的车上,沈云歌向秦川递了个“等一等”的眼神后转过身看着怜若,“何事?”
一朵带刺的白梅对上一朵清丽的芙蓉,让旁人看起来便是都有想躲着那白梅而亲近那芙蓉的感觉。
怜若端着一个和善的笑意,道:“怜若身世卑贱,认识姑娘三生有幸,想与姑娘交好,不知姑娘可愿意接纳怜若?”
接纳?
沈云歌疏淡的眸色不变,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一眼看去让人很舒服的女人。
穆元湛后院十个女人,狂妄不过沈含玉,造作不过林淑儿,端庄不过谢沛兰,柔弱不过姜晴,却是没有一个如眼前这个女人一样,聪明、娇柔、持重、又大胆于一身。
她大胆地把她叫住,口口声声要与她交好,意有所指要她接纳,一步步试探。
这样的女人,不知能俘获多少男人,她只盯着穆元湛……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怜若那如波的眸柔柔看着沈云歌,却让她有强烈的窒息感,她浅浅呼气道:“抱歉,我生性各色不好相与,为了不得罪人,故没有要结交良人之意。”
沈云歌的语气如表情一样,听起来疏离到不怎么友善,实则她确实不能在明知道双方关系确实很微妙的情况下,面对她刻意的、在她看来是主动进攻的情况下还能对她摆出什么好脸色。
她说完便再一颔首往自己的马车去了。
身后的怜若保持着浅笑的唇,看着那傲人的背影,直待对方的车子走远,她才深深地一个呼吸。
眼睫堪堪阖上又睁开,悠远望着天际的一斜残阳。
……
马车上,秦不往看着沈云歌一张发灰的小脸,长叹一声道:“那小女子看着不紧不慢端正婀娜,是个心思深沉的。不过,看昭王殿下一颗真心只在你身上,她也很难有机会沾到他的身,你倒不要太在意。毕竟人中龙凤之姿难免有人觊觎,若是太在意,自己一生都会紧张受累,那日子还过不过了。”
沈云歌垂眸,“师父误会了,云歌与昭王没什么,也不会有将来,更不会为他受累一生。”
“没什么?”秦不往眼睛一立眉毛一曲,一副难不成是自己老眼昏花的不可思议,“没什么……”
话说到一半看着沈云歌口是心非的一张脸又缄了口。
他知道自己徒儿的内心受了她父母的影响,敏感多疑。一对痴男怨女,愿今后能有个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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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圆一路风驰电掣往宫里赶,半路时却遇到一个京畿外大门沙县驻兵的斥候传急报来,北静王反了!
那斥候把详细的情况与穆元湛描述。
太武帝派出拿北静王的人连对方的面都没有见到便被绑了起来,第二日北静王便带着自己炎州昌宜城的上万亲兵一路南下。
炎州都是北静王所辖,调兵虽都由兵部调遣,但北静王来势汹汹起兵突然,有一半的县城驻军都曾跟着北静王出生入死,自愿加不得已都顺从了北静王。
再加上一路的山匪,秉承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趁着此举想要混个官当,也被北静王收编在内,这一路下来从万兵已经扩展到了四万多兵马。
炎州本就距离京都最近,是大夏的北大门,是用来防御北蛮的,现在竟是自己的儿子起兵了,很快便就会到了宣府,宣府又是京都的大门,攻破宣府便就到了京都城脚下。
形势危急!
担心的事果然发生,穆元湛把急报接过,命令斥候道:“本王呈给太子,你去定安侯府告诉侯爷!”
斥候领命而去。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穆元湛刚进宫门,便听着宫里钟楼方向传来一声荡击人心悠长的哀钟声,当即仪门目光所及的所有侍卫太监宫婢都伏地哀嚎。
“皇上!皇上~”
“当~~当~~”那钟声沉闷喑哑,传遍皇宫的每个角落,撞击着每一寸宫墙,也狠狠锤着穆元湛的心。
马车缓缓停下,他没顾得伤悲,第一个揪心的便是她和他,他们所有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