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渐息,夜幕如墨,残破的敌舰甲板上,龙飞独立而立,长刀犹握在手,目光如炬,遥望远方逐渐清晰的船影。那号角声低沉而悠长,似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令人心头微紧。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真气流转,耳力陡增,欲辨别来船动向。然而,片刻之后,他眉头微松,嘴角浮现一抹冷笑——船影虽多,却无杀气弥漫,反倒有几分熟悉之感。
“龙兄,远方来船,乃是高大人麾下护卫舰队,无须再察!”李宸的声音自后方传来,带着些许疲惫,却依旧沉稳有力。他方才已率部清点战果,将雷震虎等一众俘虏押回镇海号,此刻见龙飞仍在敌舰残骸上驻足,便亲自前来相唤。他走近龙飞身侧,顺着其视线远眺,续道:“此战已胜,佟国纲残部尽数受擒,雷震虎身上证物,更是指向其主子叛逆之实。接下来,如何定论,怕是要听高大人之见了。”
龙飞闻言,转头看向李宸,目光中透着几分复杂。他自是明白李宸言下之意——此战虽胜,但战果如何处置,绝非他二人所能定夺。高士奇身为钦差大臣,权柄在握,其一言一行,皆可左右此案走向。龙飞低头一瞥腰间革囊,其内雷震虎身上搜出的书信与黑铁信物似在无声提醒着他,佟国纲之事,远未到尘埃落定之时。他微微颔首,沉声道:“李兄所言极是。此战我等虽立下功劳,但功过是非,终要由高大人上陈天听。我只盼,这书信与信物,能揭开佟国纲背后更为隐秘的阴谋。”
李宸听罢,目光微闪,似有深意,却未再多言,只是拍了拍龙飞肩头,淡笑道:“龙兄心怀大局,令人佩服。走吧,高大人已在镇海号等候,我等早些回去复命,免得夜长梦多。”言罢,他转身先行,步履稳健,背影在夜色中渐远。
龙飞略一迟疑,随即收刀入鞘,亦步亦趋跟上。他心中却不禁暗忖:李宸此人,智谋深远,言谈间似对高士奇多有试探,莫非他也察觉到,此案背后还有更大的暗流?念及此处,他不由握紧腰间“海龙佩”,玉佩温润依旧,却隐隐有种莫名感应,仿佛在警示他,接下来的路途,恐将更加波谲云诡。
镇海号主舰甲板上,灯火通明,甲板中央,高士奇身着青蟒官袍,端坐于主位,气度威严,双目微眯,似在凝神思索。其身侧,苏樱与莉亚娜并肩而立,二人虽经过连番激战,却依旧神采奕奕。苏樱一袭素锦长衫,虽有海风吹乱发丝,却难掩其清丽之姿,她目光不时扫向龙飞归来方向,眼底藏着几分关切。莉亚娜则依旧是部落装束,腰佩弯刀,英气逼人,立于苏樱身侧,似在低语些什么。
龙飞与李宸踏上甲板,齐齐向高士奇行礼,沉声道:“启禀大人,贼首雷震虎已擒,其余残敌尽数归降,末将等特来复命!”言罢,龙飞上前一步,将革囊中书信与黑铁信物取出,双手奉上,继续道:“大人,此乃雷震虎身上所获,其中书信直指佟国纲密谋叛乱,伪造文书,欲陷害钦差大人与末将,罪证确凿,伏请大人明断!”
高士奇闻言,双目陡然一睁,精光毕露。他接过书信与信物,略一翻阅,面色愈发阴沉,手中叩案之声渐重,似在压抑某种情绪。良久,他方抬起头来,目光扫过龙飞与李宸,忽而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缓声道:“好,好得很!龙飞、李宸,尔等此战智勇双全,立下大功,实乃我大满水师之栋梁!此书信与信物,既是指向佟国纲叛逆之证,自当立即封存,由本官亲笔撰疏,上禀圣裁!”
他顿了顿,目光微转,又落在苏樱与莉亚娜身上,续道:“还有苏家小姐与这位莉亚娜头领,若非二位及时相助,我军断难如此速胜。此情此义,本官铭记于心,待回京之日,定当如实奏明朝廷,为苏家与贵部落请功!”言毕,他微微起身,向二人一拱手,姿态倒是颇为诚恳。
苏樱闻言,盈盈一礼,声音清朗:“高大人言重了,我苏家世代忠于大满,商船遇险得龙都司相救,自当知恩图报,些许援手,不足挂齿。”她话音一转,目光扫向龙飞,柔声道:“只是,此战虽胜,龙都司与李千总多有辛劳,妾身斗胆,恳请大人允其稍事休整,以免积劳成疾。”言罢,她眼底笑意一闪,似有几分俏皮。
莉亚娜则直言不讳,朗声道:“高大人,我部落世代居于南洋,素不愿卷入中原之事。此次相助,不过因龙飞与苏小姐义薄云天,我等敬其为人罢了!若大人果真要赏,便请允我族人继续在这片海岛安居,免受外敌侵扰!”她言语虽直,却掷地有声,尽显部落头领的风范。
高士奇听罢,哈哈一笑,连声称是,旋即转头对龙飞与李宸道:“二位将军,苏小姐与莉亚娜头领所请,情理之中,尔等也的确辛苦了。本官自会妥善安排,待回京之前,定不亏待诸位!”他言辞虽热络,目光却始终带着几分审视,尤其是扫向龙飞之时,眼底深处似藏着一抹忌惮。
龙飞心头微动,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恭敬应是。他自是明白,高士奇此番言辞,不过表面文章,其心中究竟如何盘算,谁也难以揣度。那书信与信物,既是揭发佟国纲之利器,同样也可能成为高士奇与朝中诸派博弈的筹码。他暗自握拳,心道:此案果真如雷震虎所言,背后牵连甚广,高士奇若以此为柄,怕是还有更大的图谋……
李宸亦察觉高士奇语气中的微妙,目中闪过一丝冷光,却未多言,只低头静立,似在等待高士奇后续之命。高士奇见状,微微一笑,忽而起身,负手踱步至船舷,遥望夜色中的海面,沉声道:“此案既已初定,本官自会连夜修书,命快船送往天京,禀明圣上。佟国纲勾结外敌,意欲谋逆,其罪当诛!至于其背后是否尚有其他势力,待本官回京之后,自会彻查到底!尔等且安心,功劳本官绝不会忘!”
言及此处,他转头深深看了龙飞一眼,续道:“龙飞,尔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胆识与实力,实乃罕见。然功高震主,古来有之,望尔好自为之,莫要辜负朝廷厚恩!”此言一出,甲板上气氛微滞,众人皆感其弦外之音,似在敲打龙飞。
龙飞心头微震,面上却泰然自若,拱手道:“大人教诲,末将铭记于心。末将自幼受恩师教导,为国尽忠,乃分内之事,绝不敢有半点逾越!”他言辞恳切,目光清正,倒是叫人挑不出半分毛病。
高士奇闻言,眼中忌惮之色稍退,微微颔首,未再多言,只挥手示意众人散去,各归营帐歇息。龙飞与李宸对视一眼,各自退下,苏樱与莉亚娜亦告辞离去。甲板上灯火渐稀,海风愈寒,高士奇却仍立于船舷,凝望夜色,手中把玩着那枚黑铁信物,嘴角浮现一抹冷意,低喃道:“佟国纲,弘方……哼,这盘棋,远未到收官之时……龙飞此子,更需留意……”
夜色愈深,镇海号随波轻晃,船舱内外,一片寂静。龙飞归至舱房,腰间“海龙佩”忽而微热,似有所感。他心头一紧,暗忖:高士奇此人,城府极深,此案之后,恐有更大风波。弘方之名,似曾听师傅提及,莫非其背后……他不敢多想,只觉前路愈发迷雾重重。
海潮声声,似在低语不为人知的秘密。远方天京,朝堂之上,究竟将因这封书信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高士奇又将如何运作,弘方又会如何反击?一切,尚是未解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