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手中长刀兀自滴着敌酋的血迹,刀锋寒光映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阳,显得格外冷冽。海风呼啸,带着浓重的腥气拂过,台下残垣断壁间,覆海会余孽或伏尸遍地,或跪地乞降,早已没了半分斗志。要塞内外,巡防营士卒正有条不紊地清点战场,喊杀声渐息,取而代之的是胜利的喧哗与伤者的低吟。
“大人,敌酋已伏诛,分舵余党尽数投降!”王铁柱大步流星走来,身上战甲破损,满脸血污,却难掩眼中兴奋之色。他抱拳一礼,声音洪亮如钟:“此役全赖大人神威,我等巡防营上下无不心服口服!自今日起,覆海会再不敢小觑我南海之地!”
龙飞微微颔首,目光却未曾在王铁柱身上多作停留,而是扫过台下那一片狼藉之地。覆海会分舵经营多年,工事险固,囤积甚丰,此刻虽被攻破,满地却尽是财物与军械,火光映照下,金银珠宝散落一地,刀枪剑戟堆积如山,足见其根基之深。他心头微动,覆海会不过一处分舵,便有如此实力,其总舵背后,又藏着何等阴谋?
“传令下去,财物军械尽数收缴,登记造册,不得私匿。”龙飞沉声下令,目光一转,又落在不远处几名被绑缚的覆海会降卒身上,语气转冷:“将降卒押解至‘镇海号’,严加看守,稍后本官亲自审问。”
王铁柱领命而去,龙飞则缓步走下高台,覆海诀真气虽几近枯竭,体内伤势未愈,但每一步踏出,仍是如山岳落地,气势沉稳如昔。巡防营士卒见了他,无不恭敬行礼,口称“大人”,更有甚者直接高呼“龙王”,声音此起彼伏,渐渐汇成一片,响彻海面。龙飞听在耳中,心头微动,却未多言,只默默敛去眼中一抹复杂之色。
海面之上,数艘巨船已缓缓靠岸,船头旗号飘扬,正是苏樱“四海通”商号的标识。为首一艘大船之上,苏樱一袭青衫,裙摆随风轻摆,俏脸上虽带着几分风尘之色,眼眸却依旧清亮如水。她遥遥望见龙飞身影,嘴角微扬,快步下船迎上,身后数十名武装护卫紧随,气势不凡。
“龙大人,此战大捷,果真不负‘南海龙王’之名!”苏樱走近,微微一礼,声音清脆中带着几分戏谑,目光却在龙飞身上上下打量,似在确认他是否无恙。见他战甲破损,血迹斑斑,眉心不由得轻蹙,关切之色一闪而过。
龙飞见她无恙,心头微松,淡然一笑:“苏小姐言重了,此战若非‘四海通’援军及时赶至,我部恐难如此速胜。倒是小姐亲临前线,着实令在下意外。”他语气虽平,目光却带着几分审视,知晓苏樱此人精于算计,亲自前来,必非单纯为援手。
苏樱轻笑一声,素手一扬,身后护卫已将一封书信奉上。她接过信,递与龙飞,低声道:“我‘听潮阁’探得消息,覆海会分舵之内,囚禁了不少要人,其中不乏与朝中贵胄或西洋列强相关之人。既已破敌,当速速清查,以免夜长梦多。”她话中别有深意,目光微动,似乎在试探龙飞心意。
龙飞接过书信,略一扫视,眉头微挑,沉声道:“既如此,我等便一同查探,速速解救人质。”他将书信收入袖中,转身朝要塞深处而去,苏樱轻嗯一声,紧随其后,青衫飘动间,步履轻盈,却自有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度。
要塞地牢深藏于礁石之下,入口处阴气森森,铁门早已被巡防营士卒撞开,内里火把摇曳,映得石壁上满是斑驳血迹。龙飞与苏樱步入其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之气,夹杂着隐隐哭号之声,令人心头一紧。地牢两侧,铁笼连绵,内里囚徒衣衫褴褛,形销骨立,见到有人进来,纷纷颤声呼救,眼神中满是绝望与希冀。
“大人,前面便是重囚所在!”一名士卒快步引路,指向地牢尽头一处石室,门上铁锁已断,四周守卫森严。龙飞挥手示意士卒退下,亲自推开石门,内里昏暗无光,只有一盏油灯摇曳,映照出一名老者身影。
那老者须发皆白,衣衫破烂,双手被铁链锁于石壁之上,气息微弱,似已奄奄一息。然其双目微睁时,却透着一股异于常人的精芒,似在打量来人。龙飞心头一动,覆海诀真气微探,察觉此人体内似有隐秘气息,虽非武者,却绝非寻常人物。
“老丈何人?因何被囚于此?”龙飞沉声发问,目光如刀,直刺老者双目。苏樱立于一旁,默不作声,却暗自打量老者神色,似在揣测其身份。
老者喉头微动,声音沙哑如破风箱,断续道:“老夫……老夫乃天京人士,姓周,名德远……因知晓覆海会秘事,被其擒获,囚禁于此……”他言至此处,似是气力不济,咳嗽连连,眼中却闪过一丝急切,似有要事欲言。
龙飞与苏樱对视一眼,心知此人来历不简单,天京周姓,恐与朝中某些隐秘势力脱不了干系。苏樱轻声一问:“老丈可知覆海会与何人勾结?有何证据?”她言辞虽缓,语气却带着几分压迫,似不容对方有半分隐瞒。
周德远喘息片刻,苦笑一声,低声道:“证据……证据便在分舵密室之中……老夫亲见一封书信,内有覆海会与朝中弘方一脉勾结之详……更有西洋某国使者参与,阴谋不小……”他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头一歪,似是昏了过去。
龙飞眉头紧锁,弘方一脉,乃大满朝中保守派中坚,权势滔天,若果真与覆海会勾结,此事牵连之广,足以动摇朝纲。他心头微沉,转头对苏樱道:“速命人救治此人,务必保其性命。我等即刻前往密室,搜查证据!”
地牢之外,王铁柱已率人将要塞内财物、军械清点大半,另有士卒来报,称于要塞主厅之后,果真发现一处密室,内藏无数书信与账簿,尽是覆海会勾连各方的机密。龙飞闻言,立时率众前往,推开密室石门,果见内里书架林立,案几之上堆满文书,墙角更有数只铁箱,内藏金银无数,足见其藏富之深。
苏樱翻阅几封书信,凤目微眯,低声道:“此地文书,果真涉及覆海会与弘方一脉,甚至连泰西某国亦有牵连,欲借海贸之名,行谋逆之实!”她将一封书信递与龙飞,信中字迹虽隐晦,然提及其“储君之争”与“天命大计”,字里行间尽是阴谋与杀机。
龙飞接过信函,目光愈发冷冽,暗忖承泽兄身在天京,正与改革派周旋,处境艰难,若将此信呈上,或能助其扳倒弘方一脉,彻查覆海会根源。他心念一动,低声对苏樱道:“此信事关重大,须即刻抄录副本,送往天京,交予可靠之人。除此之外,密室之物尽数封存,交由巡防营严加看守,待本官回禀朝廷后,再行定夺。”
苏樱点头应是,目光却扫向密室一角,似有所察,轻声道:“龙大人,此地书信虽多,恐只是冰山一角。覆海会总舵尚在,其幕后之人手段通天,单凭一封书信,或难定大局。”她语气微顿,眸中闪过一丝深意:“周老丈若能醒来,或能道出更多隐秘。”
龙飞闻言,微微颔首,心中却隐隐升起一丝不安。覆海会势力之广,已远超想象,其与朝中权贵勾结,更与西洋列强暗通款曲,若不连根拔起,恐日后酿成大乱。他握紧手中书信,目光遥望远方海面,似在思索着更大的风暴。
夜幕降临,海风渐冷,覆海会分舵火光渐熄,巡防营士卒与“四海通”护卫往来不绝,将战利品尽数搬运至“镇海号”之上。龙飞立于旗舰甲板,遥望天边一轮残月,耳边士卒之声愈发高昂,尽是“南海龙王”之呼,威名已然响彻西洋。
然他心头却无半分自得,只因那密室书信所揭之秘,似将他推向一条更加凶险之路。覆海会总舵何在?弘方一脉背后,又藏着何等阴谋?而那周德远老者,究竟知晓多少不为人知的隐秘?这一切,如迷雾笼罩,叫人看不真切。
“大人,夜深风寒,请回舱歇息吧。”王铁柱走近,恭声劝道,目光中满是敬仰。龙飞摆手示意,正欲开口,忽觉怀中海龙佩微光一闪,似有感应,心头猛地一震。莫非,这分舵深处,尚有未解之秘,等待着他去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