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自紫禁城中退出,夜色深沉,寒风如刀般刮过面颊,他心头却比这风还要冷冽几分。承泽之言犹在耳边回响,君臣之间那若有若无的隔阂,仿佛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杂念,翻身上马,直奔京郊水师大营而去。
此事乃是承泽新政之始,亦是他龙飞以定海王之名初掌大满水师的第一步。既然君心难测,那便先立威于军中,稳住根基,再谋他图。天命未定,人事可为,无论前路如何,他龙飞绝不会坐以待毙。
京郊水师大营位于天京以北三十里外的永安河畔,此地河道宽广,适于操练船只,亦是帝国水师驻扎重地。大满水师乃海上霸主之根基,掌控着从渤海到南洋万里海疆,战舰千艘,兵力十余万,堪称天下第一雄师。然近年来,水师统帅之位频频易人,朝中权贵争相插手,军纪败坏,派系林立,已然不复当年横扫四海之威风。
龙飞赶至大营时,已是凌晨时分,东方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他身披玄色锦袍,外罩一袭定海王亲赐的金线蟒纹大氅,腰间悬挂一柄长刀,目光如炬,气度沉稳。还未下马,便听得营中喧哗之声不绝于耳,似有兵卒争吵,甚至夹杂着几句粗鄙的咒骂。
他眉头微皱,冷哼一声,翻身下马,直入大营。守门士卒见他身着王服,气势不凡,忙低头行礼,却也不敢多问。龙飞径直穿过校场,目光扫过四周,只见营帐之中,或有兵卒酣睡,或有将士聚众饮酒,甚至有几人当众掷骰子,笑闹声不绝,全无半分军中规矩。
“定海王驾到,众将士速速归位!”随行的亲卫高声喝道,声音响彻校场。
此言一出,喧闹之声稍稍收敛,几名将领自帐中匆匆而出,面上带了几分惶恐,却也有人慢吞吞地踱步而来,眼中满是不以为然。龙飞站在校场中央,目光冷冽如冰,扫过在场众人,沉声道:“本王奉旨统领水师,今日初至,便见尔等如此懈怠,成何体统?大满水师,名扬四海,怎容如此乌烟瘴气!”
一名身材高大的副将闻言,上前一步,抱拳道:“王爷初来,末将等未及相迎,实为失礼。只是军中操练繁重,士卒疲惫,故而稍有松懈,还望王爷体谅。”
“体谅?”龙飞冷笑一声,语气陡然转厉,“军中之事,岂容懈怠!本王初掌水师,便见尔等纪律涣散,若是海疆有事,敌舰来袭,尔等这般模样,如何抵御?莫非要等着泰西蛮夷打到天京城下,方知悔改?”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心头一凛,那副将面露尴尬,欲再辩解,却被龙飞一摆手打断:“不必多言!本王今日来此,非为听尔等狡辩,而是要整肃军纪,恢复水师之威!传令三军,即刻校场列队,违令者,军法处置!”
副将不敢再言,忙命人吹响号角,召集全营将士。不多时,校场上人头攒动,数千士卒虽队列不整,但总算聚齐。各营将领立于前列,面面相觑,显然对这位新任定海王尚无敬畏之心。
龙飞站在高台上,目光如刀,扫过下方士卒,沉声道:“大满水师,建军百年,横扫四海,威震诸国,然近年军纪败坏,内忧外患,已非昔日之雄师。本王今日掌军,自当重振旗鼓,若有不服管教者,休怪本王手下无情!”
话音未落,人群中忽传来一声冷嗤,一名身形壮硕、满脸横肉的水师校尉越众而出,朗声道:“王爷之言,末将不敢不服,只是水师之事,向来由我等自理,王爷虽贵为统帅,但若不明我等苦衷,单凭一纸圣旨便要整肃全军,只怕难以服众!”
此人一言,立时引来不少士卒附和,显然军中积弊已久,这些将士早已不将上峰放在眼中。龙飞闻言,目光微微一眯,定睛打量此人,见他身着校尉服饰,腰间佩刀,气度倒有几分草莽之风,想来在军中颇有威望。
“哦?既如此,本王倒是想听听,你有何苦衷?”龙飞语气平缓,然眼中寒光一闪,令人不寒而栗。
那校尉见状,竟毫无畏惧,昂首道:“王爷有所不知,水师驻扎京郊,操练船只,耗费甚巨,然朝廷拨款却常有拖延,弟兄们不得已,方才有些小动作糊口。王爷若要整肃,不如先问问朝廷,为何短我军饷!”
此言一出,场中士卒纷纷低语,不少人面露愤色,显然对此早有不满。龙飞听罢,却并未动怒,只是淡淡一笑,缓步走下高台,直至那校尉面前,站定后方开口道:“军饷之事,本王自会上奏朝廷,查明真相。而今,本王问你,军纪可废否?”
校尉一怔,未及答话,龙飞声音陡然转冷:“军中纪律,乃立军之本,若无军纪,再多饷银又有何用?尔既为校尉,带头不服管教,今日便由本王亲自来教你,何为规矩!”
言罢,他也不待那校尉反应,右手猛地一挥,一股无形气劲如狂风般席卷而出,校尉只觉胸口一闷,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退后数步,险些跌倒。众人见状,均是大骇,未料这位定海王竟有如此实力。
那校尉面色一变,咬牙道:“王爷既然要教,末将自当奉陪!”说罢,他拔出腰间佩刀,摆开架势,显然不服,欲与龙飞一较高下。
龙飞见状,也不拔刀,只负手而立,淡然道:“使出你的本事,若能让本王退后一步,便算你赢。从今日起,本王允你掌管一营,如何?”
此言一出,校尉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当即大喝一声,挥刀直取龙飞胸膛。这一刀势大力沉,刀风呼啸,在场将士无不为之侧目,暗道此人倒有几分本事。然而,龙飞却动也未动,只待刀锋临身之际,忽地抬起一指,轻轻点出。
这一指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暗含覆海诀之精髓,真气绕指而发,宛如海潮涌动,瞬间将刀势化解。那校尉只觉一股不可抗拒之力自刀身传来,虎口一麻,手中佩刀陡然脱手,飞出数丈之远,狠狠插入校场边的一株老松之上,刀柄兀自颤动,发出低鸣。
校尉呆立当场,满脸不可置信,场中将士亦是鸦雀无声,尽皆被龙飞这一手震慑住了。龙飞缓缓收回手指,目光冷冽,沉声道:“本王不喜多言,今日之事,仅此一次。若再有不服者,休怪本王无情!”
言罢,他转身走回高台,目光扫过全场,声音如雷,字字掷地有声:“自今日起,水师上下,严守军纪,操练不怠,违令者,杀无赦!三日之内,各营将领须上交军册,核查兵员与粮饷,本王自会彻查军中积弊,若有贪墨刁难者,定不轻饶!”
此言一出,众人再无半分异议,纷纷低头领命。那校尉更是面如土色,单膝跪地,颤声道:“末将鲁莽,王爷恕罪!末将自当遵命,绝不敢再犯!”
龙飞未再理会于他,只是挥手示意众人散去,独自立于高台之上,遥望永安河方向,眉头微锁。他今日虽以雷霆手段震慑全军,初立威信,然水师积弊之深,绝非一日可清,更令他心头不安的,是方才扫视全军时,隐隐察觉到数道异样的目光,似有探究,又似有敌意。
他低头摩挲腰间海龙佩,暗自思忖:水师之中,果真不简单。覆海会余孽虽被清剿大半,但其根深蒂固,难保未有漏网之鱼潜伏于此。若不尽早查明,只怕日后将成大患。君臣之隙已现,军中若再有内鬼,他这定海王之位,怕是坐得如履薄冰。
远处,永安河上晨雾渐散,几艘水师战舰正缓缓起航,操练号角之声隐隐传来。龙飞负手而立,身形如山,目光深邃如海,心中却已暗下决心:无论如何,这大满水师,他定要握于掌中,绝不容他人染指。而那覆海会的暗流,终有一日,他要将其连根拔起!
未料此时,一名亲卫快步走来,低声禀报道:“王爷,方才校场散去后,有人发现一封密信,似是有人故意遗落,上书‘覆海’二字,内容不明,您可要过目?”
龙飞闻言,瞳孔微微一缩,沉声道:“拿来!”这一刻,他心头猛地一紧,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似有更大的阴谋,正在暗中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