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5年9月1日,星期五,倒计时1天,早上七点。
是的,如果按照陆海天说的,今天晚上12点就是极寒天的降临时刻。
早起推开窗户,竟撞见久违的晴好——太阳悬在靛蓝天幕上,云朵像揉碎的棉絮,手机显示室外温度19c。那些火山喷发、水源污染、城市扩张与能源透支的记忆,连同陆海天的话语,忽然都像褪色的旧梦。
拿出手机照了几张景物照,下一次再看到这样的景色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想到这,我心里一动,时间还早,不如在离开这里的时候再好好地看看这个美丽的城市吧。
又拿上车钥匙,准备开车用最后的几个小时去好好地吃个早餐。举着手机拍下晴空,想着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这般景致。反正时间尚早,不如开车再看看这座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城市。
方向盘碾过熟悉的街道,小广场因放晴而熙攘:跳广场舞的阿姨们挥着花扇,老人推着婴儿车逗弄孩子,晨跑者的运动鞋踏碎树影。阳光给每个人的笑容镀上金边,可当车开上环线时,“明日消亡”的念头突然扼住呼吸 。
继续往前行驶打算前往这个城市的最高点,也是一个旅游景点的千峰山上去转下。离城市不远,开车车程来回两个小时,也是我平时休息时比较喜欢去的地方。那里地势高,风景美,有两条车行路可以环绕着上到半山腰,我之前经常在那里的露营点露营。
站在半山腰,俯瞰着整个城市。阳光温柔照耀着,天是湛蓝的,偶尔几朵白云飘过,低得仿佛伸手就能摸到。只是平常经常在耳边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却是没有,今天风景区也难得的人少。看着远处城市里仿佛如小甲虫似的来来往往的车辆,突然觉得人类其实是那么地渺小。
心也在此刻静了下来,是的,勇敢些吧!不管前方是什么样的路,又或者是遇到什么样的人,都勇敢些吧,努力地面对今后有可能出现的所有自己遇到过或者从来没遇到过的问题。我拿出手机拍下了自己喜欢的风景。
不舍地拉开车门,开着车回程。虽然是难得的天气,可是因为突然的晴朗,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和车。路两边的树不断地朝着后面飞快地移动,一旁的手机传来了铃声,我看一眼,是远嫁滨城的好友佩佩打来的电话。仗着路上没车没人,我直接拿过手机接起了电话。电话刚一接起来那边佩佩急切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诗雨,你现在哪?”
“在外面,正准备回家了。”
“诗雨你听我说,不要打断我的话,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些冰冻之类的事,原来是真的。今天我老公回来接我了,说我们家可以去A城的紧急基地,说是今天晚上12点以后,全球的气温会极降,最低可能到零下九十度,你的东西一定是储备了很多对吧,你要记住,一年后火山灰会到达你那个城市,现在的消息说是五年后冰冻天气会慢慢地过去,但是至少要十年后地表温度才会跟现在一样。诗雨你要保重好自己。”说着说着,佩佩放声大哭。
这个从幼儿园就和我一起直至大学的好伙伴,两年前为了爱情远嫁到了滨城,因为是独生女,所以去年的时候把父母也接了过去,他老公在滨城也算是比较有名气的企业家。我不知道陆海天那里的事到最后会是什么样子,没敢跟佩佩讲,只是再三的告诉她要她好好照顾自己,我也会保重自己的,如果有缘分就会再见。
挂了电话,眼泪砸在方向盘上,顺手把手机放到车门侧。
突然车震动了下,手机啪一掉到了座位下,原来轮胎压到了一块大石头上。看了看路上没人没车,我把左手伸到了座位下,想把手机捡起来,就在我的脸往下看的那一瞬间,突然前方不知道是一个什么东西呼地就横穿过山路,我心里一慌方向盘一下子打得太过着急只听到“碰”的一声,汽车撞上了路边的栏杆,额头狠狠磕在门把手凸起处,意识瞬间沉入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被手机铃声唤醒。阳光依然美好,周围也依然安静无人,我定了定神,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哪里。摸了摸我的脑袋,心里泛起恶心的感觉,还好没有出血,估计就是刚才一下子力道太大,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有些轻微的脑震荡。
手机不断地响着,我费力地扯掉安全带,再次把手伸到座位下面想把手机拿上来,可能因为刚才撞车的时候座位下的手机位置又变动了,摸了很久,终于在我拿到手机,又看清楚手机来电号码时,手机突然没电了。糟糕!该死!如果没记错,那应该是陆海天的电话。
重新点火想把车子发动起来,没想到车子居然坏了,无论我如何尝试都发动不起来。今天来这里的人很少,因为并不是周末。我检查了下我自己的身体,还好,除了头有点晕,感觉有点恶心想吐外,手脚并没有受什么伤。看来我只能走下山再想办法打车了。
车开了这么久也有感情了,也许现在就是我和它告别的时候吧。虽然开车上来的时候也不过只花了三、四十分钟,然而真的要走下去却不是那么容易了,看来A市我是去不了了,但还是要尽快回到家中,要不然等着我的只能是冻死。我拿上手机和包,关好车窗锁上车,忍着头痛和不适很不舍地摸了摸陪伴了我这么多年的车子朝着山下走去。
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正当头了,加上陆海天刚才给我打的疯狂电话,我估计现在已经是中午一点多了。估摸走了近两个小时,我终于下到了山下,在路边等了近一个小时终于遇到了一个愿意搭我回城的私家车把我放到了市区,而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快六点了。
太阳早就不见了踪迹,天也阴沉得可怕,并且又开始下起了大雨。顾不上自己有多么的狼狈,接着打车回家,等到我看到小区的大门时,我心里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小区院子里没什么人,这么冷的天又下着雨,几乎看不到什么人。跑着经过楼下垃圾桶时,我突然听到几声微弱的叫声。咦,这是什么声音?我好奇地凑到垃圾桶跟前,只见垃圾桶里丢弃着的一个纸盒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几声微弱的叫声。我打开盒子一看,哇,原来是两只刚出生的小奶狗,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没听到叫声。
两只小狗眼睛都没睁开,看来是今天刚丢的,暂时也看不出这是什么品种的。我想了想,这可也是两条小生命啊,丢在这里晚上肯定就是死路一条,家里那么多吃的,不如带回家做个伴吧。想到这,我盖好纸盒把小狗抱回家了。
回到家,我也顾不上自己,先找出来家里那个四四方方的小烤火桶,把两只小狗用干毛巾擦干放在上面,再给他们盖上小毯子调到最小的温度给他们取暖。然后把手机充上电,刚一开机,就看到无数的短信和未接电话提示跳出来。
“诗雨姐,接电话,搞什么鬼,怎么回事。快!快!快!”
。。。。。
“陶诗雨,发生什么事了,马上给我回电话。陆海天”
。。。。。
看了看未接电话居然有近五十个之多。我叹了口气,注定要一个人啊!刚想着,电话又打进来了。刚接起来,就听到陆海天着急的声音几乎吼过来。
“陶诗雨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到哪去?”
“我刚到家。”我有些心虚
“你刚到家你刚到家,你去哪里了,为什么要到处乱跑?”
定了定心,深呼吸一下。然后对陆海天说:“陆海天,谢谢你对我的抬爱。确实是我的错。我只是想最后看看这个城市一个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所以我去了千峰山,结果下山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我现在才到家,我去不了你那了,谢谢你给我寄的那么多的东西,我会好好地尽量活下来。你也是,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声音也开始有点哽咽。
“你别急,诗雨,我只不过是一时心急,我会想办法见到你的,只是可能没那么快,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顾好自己,哪里都不要去,就待在你家里等着我。我相信你一定囤了很多管用的东西,你会好好的,你就待在那里哪也不要去,记住了吗?哪也不要去!”
“不不不不不,你不用管我了,陆海天,我们素未谋面,很大程度上来说我们只是陌生人,所以我不是你的责任和义务,你放心我会好好的尽量活着,如果有可能我会去找你,听到了吗?”
“不,你就好好地待在那,把我给你的手表还有蕊片卡一直戴在身上,我会联系你的,你听到了吗?不要再到处乱跑,就好好地呆在那,你相信我。”
我突然笑了,结果有没有有那么重要吗?起码他现在愿意这么对我说。
“好,我尽可能的照顾好自己活下去。”
“戴好卫星电话,记住了吗?好好照顾自己,诗雨!保持联系”
其实我一直是一个人不是吗?所以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不用放在心上有所期望。我不断地告诉自己,我应该考虑的是接下来我如何活下去,毕竟他那里离我这里有几千公里远的距离啊,非亲非故面都没见过的难道还真的指望他来找我吗?想到这我使劲地摇了摇头,我要把这些期待都从我脑子里甩出去。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了,能见度居然在五米之内,从来没下过这么大的雨,如果继续这样,这个城市恐怕会被水给淹没掉。我打开灯,还好,暂时还没有停电。
烤火桶上的两只小狗可能是缓过劲来了,这会开始奶声奶气地叫起来,看来是饿了。找出来两个之前准备寄给佩佩的奶瓶冲上羊奶,好在我这些都备了有。它们闭着眼用前爪扒拉着瓶身,“咕咚咕咚”的吞咽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墙上的时钟指向八点半,距离午夜还有三个半小时。我冲了澡,把湿发裹进毛巾,看着镜中脸色苍白的自己——该来的总会来,至少此刻,怀里有温热的小生命,桌上有陆海天寄来的物资,而窗外的暴雨,正在为旧世界奏响最后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