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活下去,带她离开”的念头,不再是黑暗中划亮的、随时可能熄灭的火柴,而是在陈默胸腔深处轰然点燃、猛烈灼烧的燎原之火!它炙烤着他残破的躯体,带来更尖锐、更清晰的剧痛,却也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将麻木的神经彻底唤醒,将涣散的意识强行凝聚!
他背靠着冰冷坚硬的货箱,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般的痛楚,尤其是右臂,沉重、麻木,却又无时无刻不在传递着钻心刺骨的信号。但此刻,这剧痛不再是压倒一切的绝望,反而成了他存在于此、必须行动的残酷证明。
小雅小小的身影蹲在水洼边,专注地将那块粗布片重新浸入清澈的水流中。水花溅起,在她冰冷的手背上留下点点凉意。她拧干多余的水分——动作依旧笨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她捧着吸饱水的湿布跑回来,跪坐在陈默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卷起的布角再次递到他干裂的唇边。
陈默贪婪地吮吸着那点清凉的甘霖。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承受。他用尚能活动的左手,轻轻扶住小雅递布的小手,帮助她更稳、更有效地将水滴送入自己口中。这个微小的互动,让两人的连接更加紧密。小雅感受到他手掌的冰冷和微微的颤抖,也感受到其中传递出的、微弱的感激和一种沉甸甸的依赖。她眼中的恐惧又褪去了一丝,被一种奇异的责任感和参与感取代。
“好……丫头……”几口水咽下,陈默感觉喉咙的灼烧感稍缓,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多了一分力气。他松开手,目光锐利如刀,再次投向那根兀自流淌着清水的管道,以及它延伸而去的、没入黑暗穹顶的庞大身躯。水流稳定,带着上方世界的气息。这水来自废弃的镇医院旧管网系统——这个认知如同投入火堆的干柴,让陈默心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
废弃医院!那里一定有通往地面的通道!可能是楼梯,可能是维修井,甚至可能是被遗忘的紧急出口!这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然而,这条路绝非坦途。巨大的管道冰冷、湿滑、锈迹斑斑(此处仅为环境描述,非核心元素),表面几乎没有任何可供攀爬的着力点。它高悬于黑暗之中,目测高度远超两层楼,以陈默现在的状态,别说攀爬,就是站起来都摇摇欲坠。更遑论身边还有小雅,她需要被带上去。
绝望的阴影试图再次笼罩,但陈默心中的火焰猛烈地将其驱散。他不能放弃!他必须找到办法!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昏黄摇曳的应急灯光下,疯狂地扫视着这片狼藉的地下空间。倒塌的货箱、散落的金属零件、扭曲的废弃管道、刘大奎那冰冷无声的躯体……每一个角落,每一件杂物,都成了他大脑飞速运转的零件库。
“丫头……”陈默喘息着,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找……找结实的东西……能垫高的……箱子……铁架……什么都行!”
小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她猛地站起来,小小的身影如同被赋予了使命的精灵,毫不犹豫地冲向那些倒塌的货箱和散落的杂物堆。她不再害怕黑暗的角落,也不再畏惧刘大奎的方向。求生的本能和帮助陈默的强烈意愿,压倒了所有恐惧。她用力拖拽着那些相对完整、沉重的木板箱碎片,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将它们一块块、一段段地拖向那根巨大管道的下方。
“这里!”她气喘吁吁地指着几块叠在一起的厚实木板。
“还有这个!”她又从一堆废铁里拖出一个沉重的、锈蚀但结构还算完整的金属工具箱底座。
她的动作迅捷而精准,眼中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属于行动者的光芒。她不再是那个只会恐惧哭泣的小女孩,而是成为了这场绝望逃亡中不可或缺的、最坚定的助手。
陈默看着她忙碌的小小身影,一股巨大的暖流混杂着酸楚涌上心头。他咬紧牙关,用那只完好的左手,死死抠住地面,配合着腰腹和腿部残存的力量,一点一点地、极其艰难地将自己沉重的身体挪向小雅堆积起来的“材料”旁边。每一步移动都伴随着骨骼的呻吟和肌肉的撕裂,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浸透了他破旧的工装。但他没有停下,心中的火焰支撑着他,小雅眼中那充满希望的光芒牵引着他。
终于,他挪到了那堆由木板、金属底座和一些散落的水泥块组成的、摇摇欲坠的“阶梯”旁。高度大约只到他的腰部,距离那根巨大的管道底部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但这已经是小雅在短时间内能搬运过来的极限了。
“好……丫头……”陈默喘息着,声音因剧痛而颤抖,“……扶我……上去……”
小雅立刻跑到他身边,用自己瘦小的肩膀顶住他的后腰,两只小手死死抓住他左边还算完好的工装下摆,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推!她的脸憋得通红,小小的身体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但她紧咬着嘴唇,眼神里充满了倔强。
陈默则用左手死死抓住一块厚木板的边缘,右臂无力地垂在身侧,仅靠左臂的力量和腰腿的爆发力,配合着小雅微弱的推力,一点一点地将自己沉重的身体往上撑!剧痛如同无数把烧红的利刃在体内搅动,眼前阵阵发黑,眩晕感如同潮水般袭来。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随时会散架。
“呃啊——!”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嘶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但他没有停止!他不能停止!左臂的肌肉贲张到极限,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他猛地一蹬地面,借着那股冲力,身体终于翻上了那堆杂物的顶端!
他瘫倒在冰冷的木板和金属上,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喘息,眼前金星乱冒,几乎要再次昏厥过去。小雅也累得脱力,小脸煞白,扶着膝盖大口喘气,但看着成功登上第一步的陈默,她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成就感和更强烈的希望。
短暂的喘息后,陈默强迫自己再次集中精神。他现在的位置,距离管道底部,还有将近一人高!而且脚下的“平台”极不稳定,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危险的“嘎吱”声。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根冰冷的管道。就在他视线上方一点的位置,管道与一面巨大的、由粗大螺栓固定的混凝土承重墙连接处,似乎……似乎有一道狭窄的缝隙?那缝隙边缘,似乎有些断裂的钢筋和混凝土碎块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