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他体内的高烧,带来刺骨的寒冷!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睛因为极度的惊骇而瞪得滚圆!
“她吓坏了,后来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再醒来就是塌方了。”张振补充道,眼神依旧深邃难测,“陈默,关于那辆黑色的车,还有那个声音……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或者,你在厂里,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张振的问题像一把淬毒的匕首,悬在陈默(阿鬼)的咽喉。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一团沸腾的浆糊,谎言和恐惧在其中剧烈翻滚。他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嘶哑的、意义不明的气音。感染性休克和高烧彻底摧毁了他的语言能力,也暂时“救”了他,让他无法在警察的逼视下立刻编造新的谎言。
张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只是对护士说:“他情况很不稳定,先全力救治。” 然后,他拿出手机,走到门外,开始低声通话,内容听不清,但“废料区”、“黑色无牌车辆”、“重点搜查”几个词,如同冰锥般刺入陈默的耳朵。
完了……警察要去搜查了!货虽然在他身上,但藏匿点一旦被发现关联到他……还有疤脸刘处理“东西”的痕迹……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就在他精神防线濒临彻底崩溃之际,病房门再次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是老周!他探头进来,脸上带着担忧,目光快速扫过混乱的抢救场景和张振在门外打电话的背影。他趁着护士转身取药的瞬间,极其敏捷地闪到陈默床边,动作快得不像个老人!
他俯下身,嘴唇几乎贴到陈默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语速极快地说道:“警察盯上废料区了!疤脸刘的人急了!‘蝰蛇’就在外面,他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天亮前看不到‘货’,就动手!先杀小雅,再杀你!别指望警察能一直守着!”
陈默(阿鬼)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了针尖!小雅!
老周的声音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狠厉和孤注一掷:“听着!想救小雅,也救你自己,只有一条路!把‘货’给我!我有办法带出去!引开警察和‘蝰蛇’!我能保住小雅!信我!这是最后的机会!” 他说完,趁着护士转回身之前,迅速将一个揉成团的纸条塞进了陈默紧攥着金属盒的右手手心!然后,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脸上恢复了忧虑的神情,退后几步,对着护士问:“医生,他……他怎么样?”
老周的动作快如鬼魅,塞纸条和低语一气呵成,在混乱的抢救场面中几乎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陈默(阿鬼)的右手,在被子下死死攥着那个冰冷的金属盒和那个突然出现的纸条。老周的话如同魔咒在他耳边回响:“把‘货’给我……引开警察和‘蝰蛇’……保住小雅……信我……” 是陷阱?还是……唯一的生路?
身体的剧痛、高烧的灼热、感染的冰冷、警察的追查、杀手的威胁、小雅的危险……所有的压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吹胀到极限的气球,下一秒就要轰然炸裂!
护士和医生还在紧张地忙碌着,试图控制他飙升的体温和混乱的生命体征。张振结束了通话,重新走进病房,脸色更加凝重,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包括一脸“关切”的老周。
时间,如同拉满弓弦的箭,一触即发!
陈默(阿鬼)在被子下的右手,因为极度的紧张和用力而剧烈颤抖。他悄悄地将手指挪动,凭借着触感,艰难地、一点点地展开那张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一行用极其潦草、仿佛带着刻骨恨意写下的字,字迹的颜色暗红发褐,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血腥气:
“疤脸刘杀了我儿子!把货给我,我替你和他一起下地狱!——周”
轰隆——!
陈默(阿鬼)的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瞬间串联!
老周!他不是疤脸刘的人!他是疤脸刘的仇人!他儿子……被疤脸刘杀了!他潜伏在曙光厂,根本不是为了生活,是为了复仇!他冒充小雅的叔叔,接近自己,是为了……那批“货”?他要利用这批“货”做诱饵?或者……作为复仇的工具?他说的“引开警察和‘蝰蛇’”,是要同归于尽?!
巨大的震撼和更深的恐惧席卷了他!老周不是警察,也不是杀手,他是一个被仇恨吞噬的父亲!一个比自己更疯狂、更绝望的复仇者!
把“货”交给老周?这无异于将一颗点燃引信的炸弹交给一个一心求死的殉道者!后果不堪设想!警察可能会被卷入,小雅可能更危险!但……不交?天亮前,“蝰蛇”就会动手!小雅必死无疑!
信任?还是背叛?生存?还是毁灭?
生理的防线在崩溃(高烧、感染性休克)。
心理的防线在崩塌(身份暴露、谎言被揭穿)。
最后的抉择如同万丈深渊横亘眼前。
陈默(阿鬼)躺在冰冷的病床上,身体因高烧和寒战而剧烈起伏,那只深紫发黑的左臂无力地垂着,散发着死亡的气息。他右手在被子下,死死攥着冰冷的金属盒和那张带着血腥味的纸条。监护仪的警报声如同丧钟,张振锐利的目光如同审判,老周隐藏在忧虑下的疯狂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蝰蛇”的杀意如同悬颈的利刃……
他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惨白的天花板,视线却仿佛穿透了屋顶,看到了那个在废墟下紧紧护住小雅的自己,看到了母亲临终前不舍的眼神,看到了疤脸刘残忍的狞笑,看到了老周儿子可能惨死的模样……
所有的声音、痛苦、恐惧都离他远去,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嗡鸣。
溃堤。就在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