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靛蓝,不再是光,是粘稠的液体,是凝固的窒息。
病房成了沉在靛蓝冰海深处的铁棺。那扇被“星尘之雨”熔穿、同化的窗户,如同一个巨大的、流淌着靛蓝脓液的伤口,源源不断地将窗外那颗冰冷“星辰”的恶意倾泻进来。空气不再是空气,是悬浮的、亿万颗闪烁着冰冷靛蓝光泽的星尘颗粒。它们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非人的、绝对侵蚀的意志,弥漫、沉降、覆盖每一寸空间。
张振跪在冰冷的地上,怀中的纸船早已滑落,摔在靛蓝冰屑与尘埃中,碎裂的纸片如同枯死的蝶翼。巨大的悲恸将他掏空,灵魂仿佛已随那声风铃飘散,只留下一具麻木的躯壳。他甚至感觉不到那冰冷的靛蓝星尘正如同活物般,贪婪地吸附在他裸露的皮肤上,顺着他手臂上那几缕被压制的靛蓝冰纹和暗金丝线,疯狂地钻入!左手手背传来一阵冰针刺入骨髓般的剧痛,那几缕原本被“小雅号”金光压制的异化纹路,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瞬间变得活跃、狰狞!它们贪婪地吞噬着“深蓝星尘”的恶意,颜色变得更加深邃、冰冷,如同活体藤蔓般向上蔓延,所过之处,皮肤迅速失去血色,泛起一种死寂的靛蓝光泽!
“呃……”张振喉咙里发出一声无意识的、仿佛来自深渊的呻吟。他的视野被粘稠的靛蓝占据,思维被一种冰冷的、带着毁灭冲动的杂音充斥。他感觉自己的血肉、骨骼乃至意识,都在被这些贪婪的星尘颗粒同化、重构!一个冰冷的、非人的意志,如同在淤泥中苏醒的巨兽,正顺着这侵蚀的通道,试图占据这具因巨大悲痛而门户洞开的躯壳!
目标——担架上刚刚平息风暴的陈屿!
张振挣扎着,用尽残存的、属于“张振”的意志,试图抬起如同灌满铅水般沉重的头颅。他模糊的视线穿过粘稠的靛蓝光雾,死死锁定担架。
那里,是风暴的中心,也是此刻“深蓝星尘”侵蚀的核心!
亿万颗冰冷的靛蓝星尘颗粒,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鱼群,疯狂地扑向陈屿胸口那道刚刚被小雅金色星尘“修补”过的焦黑裂痕!它们试图撕开这脆弱的“补丁”,重新唤醒那两种毁灭性的力量,或者……将这具“容器”彻底据为己有!
然而——
就在那粘稠的、带着绝对侵蚀意志的靛蓝星尘即将触碰到焦黑裂痕的瞬间!
异变陡生!
“嗡……”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共鸣。
陈屿胸口那道焦黑的裂痕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纯净到令人心悸的……金色光晕,如同沉睡的火山口残留的余烬,极其艰难地……闪烁了一下!
那光晕,带着小雅最后牺牲的悲伤与纯净,带着一种超越生死的守护意志!
它出现的刹那,疯狂扑来的靛蓝星尘颗粒,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燃烧着纯净火焰的墙壁!最前方的颗粒瞬间发出无声的哀鸣,被那微弱的金光直接净化、湮灭,化作一缕缕冰冷的靛蓝青烟消散!
但“深蓝星尘”的恶意无穷无尽!后续的颗粒更加疯狂地涌上,如同惊涛拍岸,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那点微弱的金光!金光在靛蓝的狂潮中剧烈摇曳、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每一次冲击,都让那道焦黑的裂痕剧烈震颤,边缘再次泛起细微的、如同瓷器即将崩裂的纹路!
陈屿的身体在担架上猛地抽搐!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痛苦低吼!他胸口那道焦黑裂痕周围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浮现出细密的靛蓝冰纹!这些新生的冰纹更加细密、更加深邃,如同活体电路般,闪烁着冰冷的靛蓝幽光,并疯狂地向四周蔓延!仿佛他体内刚刚被压制下去的靛蓝力量,正被外界的“深蓝星尘”强行唤醒、同化!
更恐怖的是,他刚刚浮现一丝痛苦和茫然的那双靛蓝眼眸深处,那点属于“陈屿”的微弱火星,在靛蓝星尘的疯狂侵蚀和体内靛蓝力量的复苏双重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瞬间变得极其黯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空洞、更加冰冷、更加接近……“淤泥子宫”中那个“林晚星”的……非人质感!一种纯粹的、等待被“深蓝”意志填满的……容器状态!
“不……不行……”张振的残存意识在绝望地呐喊!他能感觉到小雅最后留下的那点守护金光正在飞速消耗!一旦它熄灭,陈屿将彻底被这靛蓝星尘吞噬,沦为真正的“容器”!而他自己……体内那疯狂蔓延的靛蓝冰纹和冰冷意志,也正在将他拖向深渊!
就在这时!
他眼角的余光,极其模糊地扫过担架旁的地面。
那里,静静躺着那艘彻底破碎、失去光泽的“小雅号”纸船。船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几片纸屑散落在一旁,沾满了冰冷的靛蓝尘埃。
然而,就在这艘死寂的、濒临彻底粉碎的纸船船身,一道最深的、几乎将船体撕裂的裂痕深处……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不是金光。
是一点……极其深邃、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靛蓝幽光!
那幽光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
但张振捕捉到了!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天灵盖!他想起了“泥韵坊”地下室,那翻滚的靛蓝淤泥巢穴!他想起了那些镶嵌在墙里、眼窝闪着幽光的扭曲陶俑!这艘纸船……这艘承载着小雅生命印记、浸透了他鲜血、也沾染了地下室靛蓝淤泥的纸船……它不仅是小雅的守护,在破碎的极限,在“深蓝星尘”的侵蚀下……它本身……也正在被同化?!成为另一种……更隐蔽的“污染源”?!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
就在他心神剧震的瞬间,体内那疯狂蔓延的靛蓝冰纹和冰冷意志,如同找到了突破口,猛地增强!一股强烈的、非人的、带着毁灭与吞噬冲动的指令,强行灌入他残存的意识:
容器……未完成……
清除……干扰……
回归……淤泥……子宫……
指令的目标,赫然指向担架上正被靛蓝星尘疯狂侵蚀的陈屿!指向他胸口那道焦黑裂痕深处、那点即将熄灭的悲伤金光!
“呃啊啊啊——!!”张振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混杂着痛苦与挣扎的嘶吼!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布满靛蓝冰纹的左手,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极其僵硬地、带着一种非人的执拗,缓缓抬起!五指张开,指尖闪烁着冰冷的靛蓝幽光,目标直指陈屿的胸口!
他要……亲手撕开那道“补丁”!亲手掐灭小雅最后的守护!将陈屿彻底推向那靛蓝的深渊!
窗外,那颗冰冷的靛蓝“星辰”,光芒似乎变得更加炽烈、更加粘稠。病房内弥漫的星尘颗粒,如同得到了指令的士兵,侵蚀的速度骤然加快!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瘫痪终端的残骸上,断断续续地响起,如同死神的低语:
“……深蓝……共鸣……增强……”
“……容器……同步率……提升……”
“……唤醒……倒计时……不可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