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堵住的舱门缝隙处,刮擦声停了。死寂,像冰冷的油脂,灌满了“方舟”狭窄的通道。陈海背靠着那块滚烫的合金门板,每一次心跳都撞击着耳膜,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不敢挪开,仿佛那点重量是隔绝外面所有恐怖的唯一屏障。
“队长…” 王浩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手中的扫描仪屏幕裂得像蛛网,但指针疯狂地左右摆动,指向他们来时的方向。“绿…绿网…信号…在墙里…” 他指着通道冰冷的金属壁面,声音抖得不成调,“它在…在吃…这地方…”
陈海的目光死死盯住王浩所指的位置。昏黄的头灯光晕下,原本光滑的虹彩合金墙壁上,不知何时,浮现出几道极其细微的、如同水渍晕染开的…淡绿色痕迹。那颜色很淡,近乎灰白,像霉菌初生的斑点,又像金属内部缓慢渗出的锈蚀脓液。它们悄无声息地在冰冷的金属表面蜿蜒、扩散,所过之处,留下一种油腻的反光。
“不是信号…” 张启明的声音带着一种梦魇般的恍惚,他蜷缩在角落里,抱着头,手指深深掐进头发里。“它在…说话…在脑子里…嗡嗡的…全是…根…和…网…”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恐惧,“那绿色的锈…它在长!在墙里…钻!要…要把我们…裹进去!”
赵峰拖着几乎耗尽的外骨骼,用焊枪残存的微弱热源靠近墙壁上的绿痕。没有高温反应,没有能量波动。那痕迹冰冷得如同墓石。但当焊枪的光掠过,绿痕似乎微微蠕动了一下,像某种沉睡生物的表皮在光线下收缩。
“物理侵蚀…” 赵峰的声音透着难以置信的寒意,“它在…改变金属结构…像活锈…”
通往核心区的通道像巨兽的食道,幽深、压抑。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臭氧味变得浓烈刺鼻,混杂着一股…铁锈和腐烂海藻混合的腥气。每靠近一步,那种无形的压力就增加一分,仿佛整个空间的空气都在凝结,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
通道尽头,巨大的球形空间如同一个被遗忘的墓穴。中央,那悬浮的炽白余烬,不再是影像中完美的毁灭光球。一道狰狞的、贯穿性的裂痕撕开了它的表面,裂口边缘参差不齐,闪烁着一种病态的、极不稳定的惨白光芒。裂口深处,并非纯粹的炽白,而是翻滚着一种粘稠、污浊的…如同熔化的铅水混合着凝固血浆般的物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灼热腥气。
十二根粗大得如同神殿廊柱的虹彩合金束缚柱,表面布满粗粝的刮痕和深褐色的氧化锈迹。从柱顶延伸出来的,不是能量锁链,而是巨大、沉重、布满黄褐色锈斑的金属锁链!锁环粗如人腰,锈蚀的铁屑不断剥落,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这些锈蚀的巨蟒,死死缠绕在炽白余烬裂痕的两侧,巨大的液压钳口咬合在裂痕边缘,发出沉闷的“滋滋”声,那是锈蚀金属在高温下摩擦、呻吟的声音。整个束缚系统显得原始、笨重,充满了摇摇欲坠的暴力感。
“这…这不是牢笼…” 李芸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指着束缚柱基座附近的地面。那里散落着一些扭曲变形的金属构件,依稀能看出是类似外骨骼的残骸,还有几件早已朽烂、沾满深褐色污渍的防护服碎片。“是…是坟场…”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无法听见、却又直抵骨髓的震颤,毫无征兆地从炽白余烬的方向传来。整个球形空间似乎都随之微微痉挛了一下。陈海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
紧接着,一阵低语,并非来自耳朵,而是直接在颅骨深处响起!
那不是绿网冰冷、毫无感情的“重构”指令。这声音…混乱、嘈杂,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狂躁和痛苦!像是亿万人在熔炉中同时发出的、被高温扭曲的尖叫与呓语!没有清晰的词语,只有纯粹的、毁灭性的情绪洪流——绝望、暴怒、撕裂一切的疯狂欲望!这声音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每一个人的意识深处!
“呃啊!” 一名队员猛地抱住头,眼球凸出,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疯狂地用头撞向旁边的金属墙壁!张启明蜷缩得更紧,身体筛糠般抖动着,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
陈海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才勉强抵抗住那要将理智撕成碎片的狂潮。他强迫自己看向余烬。
那巨大的裂痕中,粘稠污浊的“铅血”物质正在剧烈地翻腾、鼓胀!每一次翻涌,都伴随着束缚它的锈蚀锁链发出刺耳欲聋的金属呻吟!巨大的液压钳口剧烈地颤抖着,锈蚀的螺栓在巨大的应力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断!剥落的锈屑如同血痂般簌簌落下。
“它在…醒…” 赵峰脸色惨白如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些锁链…撑不住…那声音…要…要疯了!”
“滋…滋啦…”
一阵细微的、如同湿木头在火中燃烧的声音,从通道入口方向传来,打破了核心区令人窒息的狂躁低语。
众人惊恐地回头。只见他们刚刚堵住的那条缝隙边缘,那些墙壁上原本细微的淡绿色锈蚀痕迹,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加深!油腻的绿光变得清晰,痕迹如同活物般在金属表面“流淌”,所过之处,光滑的虹彩合金变得如同被强酸腐蚀过,布满蜂窝状的孔洞和粘稠的渗出物!一股浓烈的、带着甜腥的腐烂植物气味弥漫开来。
更可怕的是,在那被侵蚀得如同烂泥的金属壁面上,几根细长、尖锐、如同生锈铁锥般的“根刺”,正缓缓地、坚定地穿透金属壁,探了出来!锥尖闪烁着和墙壁上绿痕一样的、令人作呕的油腻绿光,微微颤动着,如同毒蛇的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