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的纸页如同冰冷的墓碑,凌乱地铺在潮湿的榻榻米上。上面那些印着“神经共振通路”、“分担精神负荷”、“抑制器临界阈值”的冰冷字眼,此刻在修平眼中不再是抽象的术语,而是化作了房间中央那地狱般景象的残酷注解。
小夜的身体在榻榻米上剧烈地抽搐、翻滚,像一条被扔上岸、濒临窒息的鱼。每一次痉挛都伴随着一声短促而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呜咽。她那只死死抓住左臂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白色,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几乎要掐出血来!而透过那件宽大的、被汗水浸透的旧t恤袖子,左臂靠近手肘内侧的位置,正透出令人心悸的、如同熔炉核心般的暗红色光芒!那光芒剧烈地脉动着、膨胀着,每一次搏动都仿佛要将她的手臂从内部撕裂开来!布料被那内部的高温炙烤着,边缘甚至开始卷曲、焦化!
“呃…呃啊——!” 修平自己手臂内侧的“共生节点”也如同被投入炼狱的烙铁,疯狂地嗡鸣、剧痛!那不再是悸动,而是千万根烧红的冰针,从植入点爆炸般喷射出来,沿着神经、血管、骨髓,疯狂地穿刺、灼烧!剧痛像海啸般席卷了他的意识,眼前阵阵发黑,视野的边缘都在剧烈地颤抖、扭曲!他弓着身体,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按住那块疯狂跳动的皮肤,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压抑的嘶吼!
共振!这就是资料上说的“强制性神经共振通路”!她的痛苦,正通过这该死的“渡鸦之印”,百分百、甚至加倍地灌入他的身体!
“抑制器…抑制器临界阈值…” 他破碎的思维在剧痛的间隙里,死死抓住纸页上那冰冷的词语。临界阈值…崩溃…组织坏死…湮灭效应…这些词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不能让她崩溃!资料上那恐怖的后果描述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恐惧——她崩溃了,她体内那个“源点”失控了,会怎样?湮灭?连同他这个该死的“容器”一起?!
巨大的、灭顶的恐惧瞬间压倒了肉体的剧痛!活下去!必须活下去!哪怕只是像蝼蚁一样挣扎!
“美咲…药箱…”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他混乱的意识!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濒死的野兽,疯狂地扫视着狼藉的房间!视线瞬间锁定——就在距离小夜蜷缩挣扎处不远的地方,那个白色的、印着红十字的小药箱,静静地躺在榻榻米边缘!那是美咲留下的!里面…里面有针剂!美咲说过…说过那东西能缓解“节点”的异常!
希望!哪怕是一根稻草!
修平爆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完全不顾自己左臂那如同被活活撕裂般的剧痛!他手脚并用,几乎是爬行着,用尽全身力气扑向那个白色的药箱!湿冷的裤子摩擦着榻榻米,留下深色的拖痕。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左臂的神经,带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眩晕和恶心!
近了!更近了!
他伸出唯一还能勉强控制的右手,五指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猛地掀开了药箱的塑料盖子!
“哗啦!” 里面零散的药瓶、纱布、棉签被粗暴地撞开。
就在最底层,一个单独的、带有泡沫凹槽的塑料小盒里,静静地躺着三支细长的、装着淡蓝色澄清液体的玻璃注射器!旁边,还放着配套的一次性针头和一小瓶医用酒精棉片!
就是它!
修平的呼吸瞬间停滞!他几乎是抢一般地抓起一支注射器!冰冷的玻璃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却奇异地带来一丝微弱的镇定。他看也没看,另一只手粗暴地撕开一次性针头的塑料包装,动作因为剧痛和急切而显得无比笨拙、颤抖。针尖在惨白的灯光下闪烁着一点寒芒。
他颤抖着,将针头拧上注射器。淡蓝色的液体在玻璃管中微微晃动。
就在这时!
“呜——!!!”
一声更加凄厉、更加绝望的尖啸猛地从身后炸响!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哀鸣!
修平骇然回头!
只见小夜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拉满的弓弦,脖颈后仰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露出苍白脆弱的喉管!她抓住左臂的手猛地松开,五指张开,在空中徒劳地抓挠!而她左臂上那处透出熔岩红光的位置,暗红色的光芒骤然变得刺眼无比!覆盖的范围猛地扩大!整条左臂的皮肤下,都开始浮现出密密麻麻、如同烧红铁水般的、扭曲蠕动的纹路!那光芒炽热、暴烈,仿佛下一刻就要冲破皮肤的束缚,将一切焚烧殆尽!
抑制器!彻底崩溃的前兆!
“不——!” 修平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恐惧和决绝彻底淹没了他!他顾不上任何消毒程序,也顾不上自己左臂那同步爆发的、几乎要将他意识撕碎的剧痛!他攥紧注射器,如同握着一把救命的匕首,猛地从地上弹起,跌跌撞撞地扑向那个在红光中濒临崩溃的身影!
他扑倒在剧烈痉挛的小夜身边,冰冷的针管几乎脱手!他伸出颤抖的左手,粗暴地一把抓住她那条如同烧红烙铁般的左臂上端——就在那疯狂脉动的暗红光芒上方一点的位置!
“滋啦——!” 一声轻微但令人牙酸的灼烧声!
一股难以想象的、如同抓住烧红钢钎般的恐怖高温,瞬间穿透他的掌心,狠狠烙在他的神经上!修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感觉自己的手掌皮肉仿佛在瞬间焦糊!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
但他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要咬出血!右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和准头,将那闪着寒光的针尖,狠狠扎进了小夜左臂上端、靠近肩头、尚未被那恐怖红光完全吞噬的、一小块相对“正常”的苍白皮肤里!
针尖刺入皮肤的阻力感传来。修平用尽全身力气,拇指猛地压下注射器的活塞!
淡蓝色的冰冷液体,如同一条微弱的、挣扎的冰河,被强行推入那具如同熔炉般燃烧、濒临爆裂的躯体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