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尾巴,暑气未消。陈默对“小花”娃娃的升级大业陷入了瓶颈。
他想给娃娃加个“光眼睛”——天黑了,“小花”的眨眼就变慢或者变快(他自己还没想好具体效果),就像人困了眼皮打架那样。这需要一种能“看见”光的东西。他翻遍了手头所有的“破烂”——废闹钟、旧手电筒、破收音机——都没找到类似“怕热小疙瘩”(热敏电阻)那样能“感觉”光的玩意儿。
“林叔叔,”陈默跑到林卫国暂住的宿舍,小脸皱成一团,“有没有那种…怕黑的小疙瘩?就是天黑了,它里面‘拦路’的东西就变多或者变少?” 他努力用自己理解的“电阻变化”来描述光敏电阻。
林卫国正在整理一堆资料(包括李科长“调研”的报告和省里保密电话的指示),闻言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闪了闪。这孩子…对传感器的“感觉”真是精准得可怕!他沉吟一下:“‘怕黑的小疙瘩’…我好像在一台报废的…嗯…测光表里见过类似的东西,那表是以前厂里检查车间亮度的,后来摔坏了。”
“测光表?在哪?”陈默眼睛一亮。
“估计在厂废品库的角落吃灰呢。”林卫国起身,“走,带你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拆出你要的‘小疙瘩’。”
厂废品库,一个散发着铁锈、机油和陈年灰尘味道的巨大洞穴。林卫国跟看库的老张头打了声招呼(塞了包烟),带着陈默钻了进去。在一堆锈迹斑斑的仪表残骸里,他们果然找到了一台外壳碎裂、指针歪斜的老式指针测光表。
“就是它!”林卫国小心地拆开表壳,露出里面复杂的线圈和几个小元件。他指着一个比热敏电阻略大、顶部有个玻璃小窗的圆柱体元件:“看,这个可能就是‘怕光的小疙瘩’。光强的时候,它里面‘拦路’少,指针动得多;光弱的时候,‘拦路’多,指针动得少。”
“太好了!”陈默如获至宝,小心地接过那个光敏电阻(硒光电池或早期cdS光敏电阻)。核心材料有了!
接下来是**外壳与整合**。陈默想把“光眼睛”装在娃娃头上,还要能遮光(模拟天黑)。他需要一个小盒子,带透光窗和可活动的遮光片。
废料堆!陈默和赵铁柱在废料堆里淘了半天,找到一个薄铝皮做的、装精密仪器小零件的废弃包装盒,大小正合适!盒子原本就有个小窗口(现成的透光窗)。
家里的旧相册!陈默把一张厚厚的黑色衬纸(保护照片那种)剪成小方块,比透光窗略大。
废闹钟(再次立功)!拆下一根细小的黄铜轴和两个微型轴承。
直接用之前的拨动开关。还是那个闹钟风扇。
赵铁柱再次展现手工帝的实力:
把光敏电阻小心焊上引线,固定在“小房子”(铝盒)里,正对透光窗。
用细铜丝把“小门帘”(黑卡纸)固定在黄铜轴上,轴两端套上微型轴承,轴承用万能胶粘在铝盒内侧,让“小门帘”可以像卷闸门一样滑动,盖住或露出透光窗。
在铝盒侧面开个小槽,把拨动开关的拨杆延长(用细铁丝),连接到“小门帘”上。推动开关,“小门帘”就跟着滑动!
把整个“光眼睛”盒子用胶粘在娃娃头顶(像个奇怪的小帽子),引线连回原来的电路(和风扇、热敏电阻、电机挤在一起)。
风扇依旧藏在之前缝的布帽子里。
有了新元件,电路更乱了。陈默的目标是:推动开关遮住光(模拟天黑) → “光眼睛”感觉变暗 → 影响“眨眼电机”转快点或慢点?
他根本不懂逻辑电路,只能继续“连线大法”。他尝试把光敏电阻也串联进给眨眼电机的电路里。结果:
* 遮光时(电阻变大),电机电流变小,转得更慢了!眨眼速度变慢!
* 透光时(电阻变小),电机电流稍大,转速稍快,眨眼稍快!
虽然效果微弱(电阻变化范围小,驱动电流不足),方向也和陈默最初想的“天黑眨眼快”(模拟困)相反,变成了“天黑眨眼慢”!但毕竟实现了光照变化对执行机构(眨眼)的初步影响!
“雪儿你看!”陈默兴奋地演示,推动开关遮住“光眼睛”的小窗,“天黑啦!小花困啦!眼皮打架啦!眨得慢啦!” 他立刻把“天黑眨眼慢”合理化成了“小花困了”!
陈雪看着娃娃在哥哥的“魔法”下,真的随着“天亮天黑”(开关推动)改变眨眼速度,大眼睛里满是崇拜:“哥哥真厉害!小花会睡觉了!”
林卫国在一旁看着这简陋、混乱却实现了基本“光→电→机械动作”反馈的“系统”,内心波澜起伏。他仔细画下了这团乱麻般的电路连接图,标注了每个元件的功能和现象。这份记录,连同之前温控风扇的电路,将成为他“观察报告”里极具分量的内容。
就在陈默沉浸于“光眼睛”成功的喜悦时,青河县机械厂迎来了一位不寻常的“客人”。
一辆风尘仆仆的吉普车停在厂门口。车上下来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提着旧公文包、戴着厚厚眼镜的中年男人。他找到厂长,出示了省工业厅的介绍信,声称是“省技术推广办公室”的调研员,姓王,下来了解基层厂矿“节能增效”的先进经验,特别是锅炉房刘师傅那个“土法改造”。
厂长不敢怠慢,亲自陪同王调研员来到锅炉房。刘师傅正在给锅炉清灰,看到领导来了,有些紧张。
王调研员态度很和蔼,详细询问了改造思路、实施过程、具体效果,还拿着笔记本认真记录。他尤其对“灵感来源”问得很细:“老刘师傅,听说您这法子,是从一个孩子做的‘喷火罐子’上得到的启发?”
“对对对!”刘师傅来了精神,把陈默的罐头炉子和“气转着跑”的话又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还指着改造好的旋流器和炉膛坎儿,“王领导您看,就是按那个罐子的意思弄的!气转着进去,烧得透亮!煤省老鼻子了!”
王调研员推了推厚厚的眼镜,仔细查看了改造部位,又拿出一个看起来挺高级的(对当时而言)手持式红外测温仪,测量了炉膛温度和排烟温度,对比了改造前后的煤耗记录本。数据不会说谎,效果确实显着。
“很好!很宝贵的基层经验!”王调研员赞许地点点头,“那个孩子的‘喷火罐子’…还在吗?我能看看吗?”
“在在在!在默伢子家呢!我给您拿去!”刘师傅风风火火地跑去找陈建国。
很快,那个已经有些变形的罐头炉子被拿到了锅炉房。王调研员接过罐子,看得非常仔细,尤其是那个细铜管焊制的喷口。他用手摩挲着喷口内壁,又对着光看了看,还用随身的卷尺量了量尺寸比例。他问陈建国:“陈师傅,这罐子…是孩子自己做的?”
“主要是他指挥,隔壁铁柱帮忙焊的管子,我…我就打了个下手。”陈建国实话实说。
王调研员没再多问,只是拿出一个带长焦镜头的相机(比林卫国的旧相机高级多了),对着罐头炉子,特别是喷口部位,从各个角度拍了好几张清晰的特写照片。他甚至要求刘师傅再次演示一下喷火(林卫国闻讯赶来负责安全操作),并成功拍到了清晰的马赫环照片——比林卫国拍的更专业、更稳定!
做完这一切,王调研员收起相机和笔记本,和厂长、刘师傅、陈建国一一握手告别:“感谢各位!你们这个‘土法节能’和‘少年科技兴趣’结合的经验,非常有价值!我会如实向厅里汇报!”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镜片后的目光,在扫过陈默家方向时,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
吉普车扬尘而去。林卫国看着远去的车影,眉头紧锁。这个“王调研员”,举止专业,设备精良,问话精准,拍照目的性极强…绝不是什么省技术推广办的普通科员!这更像是…专业的技术取证!看来李科长的报告和照片,已经惊动了真正懂行的部门,派人来实地核查了!
陈默对这些暗流一无所知。他正开心地用刘师傅为了感谢他,特意从废料堆里挑出来的几块亮晶晶的小铜片和一小卷特别细的漆包线,琢磨着怎么给“小花”做个更漂亮的“小皇冠”,替换掉那个简陋的铝盒子呢。废料堆,永远是他的“百宝箱”。